我走过去问道,被冻得瑟瑟发抖,问道:“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
她微微敛眉,朝我看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笑:“初九,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花戏雪也看了过来。
衣裳就是杨修夷挑的那套,一层一层,委实复杂。
湖绿色的长衫锦裙,风露清蕊的璆绣花纹点在缎布上,雅致又精细。宽袖洒脱飘举,迎风与裙摆相交,没有给我的行动造成任何不便。
外边本来还有一件白色斗篷,雪绒绒的软毛,厚实暖和,可是出来太急,没时间回去拿。
唐采衣仍是下船时的装束,靴子和裙摆满是鱼市所溅的腥污。
我问:“你说看到了那家店,是哪家?”
她摇头:“又忘了。”
“那……”
“叫一洗风尘。”
我问住身后一个妇人:“大娘,这里可否有一家一洗风尘?”
她看向同伴:“好像听过,在哪来着?”
同伴皱眉思索:“在白鹭广场那片了吧,离这儿有些远,三条街呢。”
花戏雪道:“猴子,先回去吧,你冷不冷。”
“初九。”唐采衣急切的握着我,“我把衣裳,给你,你陪我去吧。”她看着我,木然的眼睛蕴出一丝哀求,“我怕明天,我便忘了。”
我咬牙,看向花戏雪:“带钱了吗?”
“你等等。”
他转身走了,很快又回来,手里一大袋银子。
我愣了:“你偷的?”
“不是偷的。”他拦住一辆马车,随口道,“当了块玉佩。”
马车很窄,我坐在中间,唐采衣靠着窗子,恰好是月光落下的地方。
她随着马车晃动,开口道:“是那个女人,带我去的,穿着轻纱罗裙,很华贵。”
花戏雪皱眉:“什么女人?”
“救我的女人。”唐采衣认真的思索,“是她将我,装入棺材里,又将我带去一洗风尘。”顿了顿,“踏尘岛上的人,不是对我好,而是,对她。”
我问:“大约多少岁数?”
“二十五到三十。”
轰然几声巨响,烟花在天空爆开,锣鼓声声声传来,越渐嘈杂。
车夫扯马往一旁让去,远处桥上那支画阁长队迎面而来。
我出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习俗?”
“送海神娘娘的!”车夫笑道,“三个月一次,每次三日,吉祥如意!”
花戏雪嗤声:“这世上哪有什么海神娘娘,千年海龟和海妖倒是一堆。”
唐采衣以手抵唇:“嘘,你,讨打呢。”
队伍迎面而来,大街越渐拥挤。
好些人举着寓意祥瑞的长旗,许多小孩蹦蹦跳跳的跟着,捂住耳朵,很是兴奋。
二三十个男人扛着一台画阁,着实很重。
唐采衣忽的疑道:“初九,看那。”
我循着她所指望去,一个墨衣女子尾随在一个画阁后,也举着长旗,宽袖大袍,长发披散,正举目四望着。
我不解:“她怎么了?”
“古怪。”
“古怪?”
我打量过去,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又道:“是头发。”
“可能太急了吧。”我撇嘴,我现在也是披头散发的,唐芊来找我时,我都还没干呢。
“发量太多。”花戏雪也盯着看,“常人的四倍。”
她越走越近,大约是觉察到了我们的视线,转目望来。
四目相接,隔着浩大人群,分明她身边灯光那么明亮,可是她立在那儿,单薄身形像是随时要隐入夜色之中。
我莫名皱眉,脊背升起一股怪异。
她没什么大反应,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转走了目光。
“奇怪吧。”唐采衣问我。
我说不出来。
唐采衣笑道:“她竟然,不为,他的美色,所倾倒。”指着花戏雪。
我噗嗤一笑。
花戏雪有些懵,而后道:“你不是傻子么,少提到我!”
唐采衣笑了笑,看回窗外:“我的夫君,也很好看,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在想,就算他有,二十个妾室了,我也要嫁给他,好看,就够了。”她抬头望着月色,“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