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给我跪下(1 / 2)

浮世谣 糖水菠萝 2092 字 2021-03-06

整整一日,房内的咳嗽声未曾歇下。

我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薄血衣跪在院子里,纹丝不动。

身旁围着许多丫鬟,有替我挡风遮雪,有忙着烧炉煮水,更多的是拿着一柄蒲扇将热风暖气往我身上吹来。

闻声赶来的好奇人越来越多,唐芊派人将她们支走,连吴夫人也被拒之千里。

到了黄昏,一个丫鬟从屋内出来,轻声道:“姑娘,仙人肯见你了。”

我忙爬起,跌跌撞撞往屋里冲去,在门口时腰一痛,摔倒在地前被一堆人手忙脚乱的扶住。

师父捏着一叠纸坐在床头,我推开那些人,撑着身子站直:“师父……”

“过来。”

我缓步走去,他往门外看去:“你数过她们一共烧了几锅水吗?”

我一愣,全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他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八字眉,八字眉愣了愣,道:“回仙人的话,前后大约八十锅。”

师父看着我:“她们怕你熏着,用的全是是银炭,八十锅要烧多少银炭,价格你自己算。”

我摇头:“我并没有让她们……”

他眉眼一厉:“今早训你的话都忘了么?能为你做这类事的人是对你有情义之人,你就平白受着?”

我看向八字眉,她的表情完全惊愕,不像是串通的。

我垂下头,细如蚊声:“可是我没钱。”

师父冷哼,递出一叠纸,唐芊接过,将那叠纸递来。

每张都是药单,我一张张翻着,瞪大了眼睛。

师父揉着太阳穴,怡然自得道:“这是为师欠的药钱,你看着办。”

一共十四张,最少的一张三十八两,最贵的一张……一百五十九两!

我手颤:“怎么可能比拂云宗门的丹药还贵!”

“怎么?早上把我气得吐血,你打算磨磨蹄子开溜,不管我了?”

“我,我真的没钱……”

“养你是干什么的?教你巫术又是干什么的?”

我绞着药单,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又飘来一张纸,这一看我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纸上按了一个红红的血印,白纸黑字说他欠吴广之五百两,如若三个月不还上,他必血溅当场,脑浆迸裂。

我抬起头:“臭老头,你疯了!”

他眼角抽了抽:“你叫我什么?”

我恨恨的撕了契约:“你单方面按了血印不算!”

“你撕了是吧?”他悠悠然摸出好几张契约,“为师多得是,有八百两的,有七百两的,哦,你刚才把最少的那张给撕了……”他大大方方的递来:“呐,你随便挑一张,我看着合适就把血印给按了。”

我气急败坏的夺了过来,格式内容几乎一样,除了收款一方的名字和欠款数额。

收款上有写着杨修夷名字的,有丰叔的,有师尊的,有颂竹老丈的,有鹿松老道的……

我气得发抖,怒道:“你这个老疯子!你到底干什么!”

他不理我,很神气的看向一个丫鬟:“去,我要的一品燕窝和金凤烧肉该端上来了,账记在我徒儿头上。”

“师父!”

他抽了一张出来,懒懒道:“你想办法给我弄钱来吧,嗯,就这张吧,九百两,三个月的话,每个月是多少来着?”

我气的眼眶通红:“我哪赚得了那么多,你不要为难我了……”

他眉梢一挑:“那怎么办?”

静对良久,我擦掉眼泪,在他床前跪下,恻然道:“师父,我求你不要逼我了!”

“逼你?”

我抽噎的看着他。

他撑起身子,重复:“逼你?”

我鼓起勇气,点头:“你在逼我。”

他冷冷的看着我,许久,唇角讥笑,点了点头:“好,好得很,你走吧。”

心下惊痛,我瞪大眼睛:“师父?”

他靠回床头,揉了揉额头:“我不想看到你了,走吧。”

胸闷的快不能呼吸,我愕然:“……师父,你,你不要我了?”

“下去。”

眼泪掉了下来,我抽噎着缓缓道:“师父,你要把望云山变成第二个拂云宗门了你才开心,你要把我的心往油锅里生生炸了你才开心,是么。”

他闭上眼睛,坚决冰冷的道:“下去。”

我凄厉绝望的哭道:“臭老头!你该知道我有多心痛!你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寡情薄幸,我是你自小拉扯大的初九啊!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你为什么要逼我!”

“逼你!你还说我逼你!”他霍的回头,双目赤红,手里又捏了厚厚一叠的药单和契约,发颤的挥着它们,厉喝,“田初九,为师自轻自贱,这么作践自己是为什么!是你!你这个孽徒!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长大,我日思夜想你过得好不好,我为了找你徒脚行了千山万水!我终于看到你了,你却把我这老头子逼得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留住自己的徒弟,这说出去就是个笑话!你说,究竟是谁在逼谁!”

“啪”的一声,所有纸张朝我脸上摔来,他气得眼眶红肿,胡子乱飞,身板激烈的喘着粗气。

满室噤声,只有漫天纸张瑟瑟乱飞,端着燕窝回来的小丫鬟站在我身旁不敢说话,师父看她一眼:“这碗赏你了,再去弄一碗,账还是记在我徒儿身上。”

我披头散发,一身狼狈,颓然跪着。

被纸张摔过的地方像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灼痛,心头空洞似茫茫长河,又似长途赶路的疲累老马,有寒风呼啦啦吹来,冷。

师父翻身朝内,语气漠然:“你走吧。”

“师父……”

“走。”

我悲痛的望着他,抿了抿唇,终是咽下了所有的话,抓着床边蹒跚爬起,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对沉锐清亮的眼眸。

满屋子的人都在看我,有同情,有看戏,有担忧,有无关紧要……唯独这双黑眸,静深隽永,无言清和。

我不知道杨修夷回来多久了,他的风衣都还未脱,连衣的风帽垂挂在他身后,看上去清贵高然,静默孤冷。

我怔怔的望着他,他深深的望着我,柔软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似要说话,却归为平静。

我垂下眼睛,攥紧手心,从他身旁匆匆离开。

回到房间,我抱着膝盖,呆坐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