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膳食阁喝了点热汤后,我在山上找了个角落藏身,待到天黑,我避开巡视的仙师弟子,偷偷摸进了朱霞丹房。
这些炼丹房全以秘术建造,甚至金台殿是整座殿阁悬空于吟渊之谷之上的,其内之热,寻常仙师连进来拿个东西都要吟念易水寒霜。
朱霞丹房的长廊很宽阔,阒寂无人,最里间有个巨型炉鼎,鼎下土地正中洞开两丈有余,直接引地火而上。
丹室四面高墙全是柜子,陈列着丹方,药单,记录文册和药材。这些是拂云宗门的东西,我不便去碰,走了一圈,我放下包袱,挑了个最温暖的角落磊下了石阵。
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厚袄当枕头,我坐地躺下,身子很快热起,久违的暖意沁入四肢百骸,我满足的叹息,恬然入梦。
我会饿,但我不会饿死。
我会瘦,甚至瘦的皮包骨头,但我仍不会死。
这就是焚玉醉云阵。
焚香断玉,以玉石花草为食,吸其精气用以生存保命。
醉卧云阑,这样不食人间五谷的身子,基本与神仙无异。而神仙最爱做什么,腾云驾雾,醉卧云阑,俯瞰众生。
君琦说这阵法配上重光不息咒和安生湖底的百丈湖水,对我而言会是最彻骨的折磨,但如今没了湖水,我呆在这样温暖的炉室里,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只要地火仍在,我就不会死。
一觉睡了好久,醒来脑子有些迟钝,良久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静静躺了一阵,我起身从包袱里拿出纸笔,将小竹筒里的水倒在砚台上。
婇婇认识的字不多,我尽量用最简单易懂的字句告诉她小思的现状,刚将最后一字勾上,大地忽的一晃,我一愣,呆呆的望着信纸,确定刚才那一下不是我的幻觉。
僵了好久,我动了动,渐渐放松,可放松没多久,一个猛颤蓦然袭来,我“砰”的一下撞在了空凌六合阵的晶壁上,好痛。
嘶哑的咆哮声蓦然响起,夹着悲愤与不甘,似从遥远地底传来,震得我耳膜发疼,伴随的是越加强烈的晃动。
我捂住脑袋,在阵法里被撞的七荤八素。
过去好久,晃动才终于停下。
我害怕的僵在原地,脑袋懵懵的。
丹室一切正常,那些丹药,丹方都以玄术封印,所以没有掉下。可来蹭点暖意的我就惨了,墨汁溅了我一身,还有那些宣纸和给婇婇的信。
我狼狈的爬起整理东西,擦都擦不掉,早被地火烤干了。
我气恼的将它们扔到脚边,目光忽的瞅到地上黑影,我抬起头,丹室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人。
三人都穿着白衣,年龄不相上下,大约三四十,看水木小牌是仙师,比起其他仙师这算得上是年轻了。
室内很热,他们三个周身罩着易水寒霜,其中一个蹲在炉鼎旁,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九星壶的玉器。另外两个双手结印,泛着蓝光,在炉鼎两旁以气推攘地火,不多时,有滚滚清气涌入了九星壶玉器。
想是来收集地气火气丹气什么气的吧,感觉偷偷摸摸,不太光明,不过当初下山时师尊严厉说过不能去多事其他门派内部的事,所以我好奇归好奇,他们走后我继续整理我的东西。
之后两日,这种晃动又出现了三次,每次出现过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有人进来,每次都三个,不一定是先前那几张面孔,前后大约有七人。
第三日晚上,空凌六合阵破开,我第一件事就是冲去膳食阁,还赶得上最后一批吃晚饭。
这次学聪明了,我打算等第二天吃完午饭再把自己关进去,这样三天后出阵,我就能吃上两顿饭。
拂云宗门的膳食阁很大,提供给宿客在这吃东西,不过不是白吃的,长生门里说的是香火钱,这里说的是筑仙资。拂云宗门当然不差这点小钱,只是太多占小便宜的宿客赖着不走,不用这一招,宗门上怕早已人满为患。
为了能多吃上两顿饭,我躲在小丹室,睁了一眼的眼睛。撑到第二日,早餐时多拿了几个包子和香糕,午饭也多吃了几碗,出来打算去偷偷看看小思,却在水云阁看到了萧睿和方笑豪他们。
皆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靴子满是泥泞,似刚从山下回来。走在他们中间,背着一个类似于药箱的木盒,穿着一袭黄纱软裙,容貌精致却面淡无波的少女正是曹琪婷。
我转身朝另一廊道的台阶走去,避开他们,忽的脚步一顿,有所感的回头望去,但见一个弟子藏在他们不远处,紧紧的盯着他们。
萧睿他们走的很快,他匆匆跟上,我皱了皱眉,旋即跟了过去。
他们没有带曹琪婷去见长老,而是去了晨曦宫中一间临水而筑的小楼。我躲在外面,透过支摘窗隐约可见房间典雅精致,其中一面墙壁全是藏书。
“这是妙棋仙师的房间,她就死在这里。”萧睿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来。
曹琪婷在房里轻轻踱步,四下望着,道:“你将她的死因再说一遍,慢慢说。”
萧睿看向方笑豪,方笑豪道:“妙棋仙师是第一个死的,她浑身发黑,被开膛破肚,最重要的是,她爆眼长舌,所以死因……可能是中毒,勒死,捅死。”
“真狠。”曹琪婷皱眉,回头道,“第二个死的是知尘仙师,筋脉尽断?”
“对,他是在阳长老座下高徒。”
“既是高徒,那修为一定不凡。”曹琪婷皱眉,低声道,“什么人能将他一击致死呢。”
房间里静下,过去一会儿,曹琪婷抬头道:“我饿了,去哪吃东西?”
方笑豪和萧睿对望了一眼,萧睿转身朝外走去:“走吧。”
去往膳食阁的路上,萧睿模样有些烦躁,胡天明也没什么耐心,方笑豪不时朝萧睿望去,曹琪婷仍抱着那小盒子,神色淡淡的打量着拂云宗门。
那名弟子跟到拂云广场后,跟一个女弟子换了班,我继续不动声色的跟着。
他们在膳食阁找了个方桌落座,我跟着女弟子去到后院,她将一个妇人叫到偏僻树丛后,耳语叮嘱了几句,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
我一愣。
女弟子道:“是三男一女,你可别端错了桌,知道么。”
“会死人么?”妇人抬头道。
“查不到你头上的,怕什么。”
妇人犹豫了下,点头:“好吧,但是上次的丹药你还没给我,这次得给我两份,到时我让人拿去卖了以后我也得少算你一份利润。”
“差你这点钱么!”女弟子怒道,“这药没下对的话,别说钱,你连命都得没!”
妇人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我当即走出去:“你们想要干什么!”
“谁?!”女弟子紧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