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绿草青野,天碧云白,我在被子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破开阵法出来。
在河边烧水解渴,河里云影如纱漂浮,我呵着手取暖,越想越心惊。
不论如何,梦里那个小姑娘至少没有说错一点,萧睿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我连累,可他们真的在清州么?
思量良久,我去附近书堂里借了笔墨,给青林县棺材铺的老板写信,托他帮我询问山上近况,回信地址我留了清州禾城。
而后我舍了被褥,抱着干瘪的小包袱沿着水路南下。
长流大江以南皆为江南,汉东九州里,穹州和清州都属江南。
提到清州其实有些悲凉,因为姑姑说过有个叔叔会接我去清州,我跟着赌徒走了之后,不知道那个叔叔有没有来,没找到我他又会不会担心。
但同时我又在后怕,倘若那个时候我真的跟那叔叔走了,那今时今日的一切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原清拾可以入我的梦,若没有师尊和师父的严格教诲,没有杨修夷的尽力保护,兴许我现在就被原清拾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认一个杀父仇人做夫君,这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一件事。
思及此,我甚至感谢当初那个拐我下山的赌徒了。
走了整整一日,一停下我就睡着了,半梦半醒时睁开眼睛,火焰遮天蔽日,烛司跟昨天一样的坐姿和神情:“挺有觉悟的,舍得把那被子给扔了,看你背那么一大坨,我都替你累。”
我惊讶的坐起:“你怎么又……”
“我都说了我不是梦了。”她看着我的眼睛,“你今天心绪不少,你若能早点来救我,你想知道的那些我全可以告诉你。”
我起了丝谨慎。
她微微倾身,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没错,你想什么我全知道?”
我傻了眼。
她仍那样望着我的眼睛:“上古之巫?你师父?你男人?……原清拾?他是谁?”
我忙别开头。
她不屑的笑了声,懒懒道:“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想知道么?”
“什么?”
“常秦死了。”
我皱了下眉,她嗤声:“别觉得跟你关系不大,他被拷打时我游走神思可听到了几句关键的话,想知道么?”
我就要点头,她得意一笑:“那你就写封信去拂云宗门给那几个长老,叫他们放我出……”
我忙摇头。
她又望如我的眼睛,我不躲不闪,迎了上去,还真的是不想写信。
半响,她气恼的瞪了我一眼,淡淡道:“常秦三年前因为你而来到青林县,上山拜师时遭人下药,被绑去当了两年药人。后来他逃了出来,上山复仇前写信找来了天瑾帮他。”
“因为我?”
“不然他看到你为什么那么激动,还特意找人去偷画,你的这张脸确实不好认。但这家伙真的有本事,才一年时间就混的这么好,了不起。”
三年前,那时我已经在安生湖底一年了,找一个消失一年的人,为什么要去拂云宗门?想到这我忽的一愣,杨修夷又为什么去拂云宗门?
“想知道么?”烛司笑起来,“你不想和你春梦里的那个男子见面说话,那你只能来找我了,这一切我知道的比他还多。”
我差点没被口水咽住,哗的抬头,眸子瞪得大大的:“什么春梦!你别乱讲!”
“啧啧,他长得可真不赖啊,难怪你春心荡漾,我都有些受不……”
我忙道:“不准你打他主意!”
她却比我更理直气壮:“凭什么不准?我堂堂龙族跟一个凡人,这是便宜他的好事。”
我怒了:“你闭嘴!再乱说我不救你了!”
“你不会不来救我。”她一哼,“反正我呆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急一时半会儿,可你是个短命鬼,你在湖底那四年伤了多少元气你比我清楚,若浊气加剧侵蚀,你自己算算还有多少时间能去复仇吧,你跟我拖不起。”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她了。
“喂。”她叫我。
我没说话。
她又喊了几声,最后哼了下,再没动静。
从梦里醒来,天色还未亮,困意因身子冰寒而消失无踪,我烦躁的爬起收拾东西,起身赶路。
从半路上了官道,在驿站车马行与三个路人一起合租了辆马车,三天后到了清州,我下车改走水道,上了一条乌篷小船,沿着纵横的水路南下。
江南的姑娘都很水灵,尤以清州为甚,她们最喜欢以一根竹簪将满头青丝挽髻于后,气质清韵仿若云烟轻雾,自然,闲淡,温婉。
一路而来,不论城镇还是村野,到处都是青石板桥,姑娘们吟吟的笑音不断传来,还有呼啦啦响的悠远二胡。沿岸白房黑瓦,莺长,这个季节了,竟还有杏花点点。
这几日都没有梦到烛司,直到在清州禾城下船后,她才又来找我,说怕我赶路太累,便忍着没来。
上次分开时闹得很不愉快,这次见面也不太开心,她之前一脸狂傲的说她不急一时半会儿,而我等不起,可现在说话三句不到她就会勾我去救她。我也开了条件,她若将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就马上写信给长老们。但如我不信任她一样,她也不信任我,又是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