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压根不愿意让其他多余的人知道我会受伤痊愈这件事。
自小师父便对我再三叮嘱,这世上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万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流血受伤,一旦被人发现我的伤口会自愈,我定会被人绑了捉走,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异物开膛剖肚,再遇上些丧心病狂的,搞不好直接把我给泡药酒喝了。
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给我躲藏的时间,不把这些鲜血处理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附近的蛇虫鼠蚁就会先过来了。
横也是怪物,竖也是怪物,反正我就是个怪物。
最讨厌的是,师父也老喜欢动不动拿我调侃取乐,比如我下山之前,他给我提了这么一个建议:若是我的小店面开不下去了,可以考虑卖血为生,既方便又和平稳妥,那些因为我的血而前赴后继的妖怪们绝对会双手赞同,双脚也会。
他老人家那阵子一直提这事,当师公师尊他们的面也乐呵呵的提过好几回,下山送我出山门时又当着杨修夷的面提起,结果一向跟我们作对的杨修夷也听不下去了,一脚把他踹下了山崖。
当时师父被踹下去的时候,我非常没心没肺的跟师公他们挥手,屁颠屁颠就下山了,事后收到师父的纸鹤才知道,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摔了个半死不活。
也就是这么个半死不活,师父成了受害者,听说他每日在师公和师尊面前哭哭啼啼,血泪控诉杨修夷实乃非人哉,然后借着要罚杨修夷的说法,让杨修夷替他这个做师父的照顾好我这个徒弟,终于如愿以偿把杨修夷给赶下了山。
我们师徒一直都和姓杨的水火不相容,现在他老人家看不到杨修夷,终于清闲了,可我就没那么好受了,反正自从杨修夷来到这里,我基本上就没有过过好日子。
像现在这样被砍掉皮肉,如若被他知道,说不定又要说我没用。
将鲜血全部处理好后,我说道:“我是巫师,我当然有办法,其余你不需多问,我现在已接下你的生意,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这血印……”暖夏说道。
我一眼瞪去,这不死心的混蛋,真当我好欺负吗?
“别再提血印,”陈素颜对她说道,而后又望了我手指一眼,道,“田掌柜,真的无碍吗?”
我着实不喜这些目光,总觉得当我异类,尽管我的确是异类。
我将手往身后背去,想想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说道:“关于你的单子的事,倒需要你帮些忙,你回去后找些无尘灵草捣碎,用汁液将头发洗净,晾干后剪下一小撮,和海棠野鸢尾一起放在小木盒里面送来。”
她认真记下,点点头:“好。”
“好了,你走吧。”我说道,转身回柜台后,再不想理。
回秋去街上叫了辆马车,她们一同走了。
我听到暖夏扶陈素颜出门后嘀咕:“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嘛,早些威胁她就好啦……”
我垂下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伸手摸了摸。
幸好只是伤了皮肉,还能自愈,若是伤了骨头,这根手指可能便彻底保不住了。
回屋看了会巫书,陈素颜很快差人送来头发,当真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处理。
我在暗室里忙了好一会儿,抱着一堆东西出来在井边坐下,准备了一盆白苋水,将陈素颜的头发泡进去,洒了两勺盐巴。
洗干净手后,我托腮坐在水盆旁边等,呆呆的看着水面。
我一直都知道巫师上不了台面,但今天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井婆子,并且要将我赶走。
这样的威胁,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