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点的公司还没有什么人,毕竟离正式上班还有1小时,热爱睡觉的年轻人,才不会为“梦想”折腰而牺牲温暖的被窝呢。
林笙坐进办公椅,抬头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她来这么早做什么?”林笙嘟囔着。
“你今天怎么比我来得晚?”办公椅优雅地转了个圈,孟熹微以一贯居高临下的姿7态挑了个眉。
“没钱呗。”林笙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伸手打开了电脑。
没有素材。社会不安定因素放假了?除了昨晚的咖啡厅奇遇——还不准报道。
“你干脆别下班得了,还能图点加班费。”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林笙腹诽。像你这样的富二代当然是“有情饮水饱”,像我这样的穷人——
“同学,你说说,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挣钱吗?”
“唉!悲哀呀!不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就连一点远方的风景也看不到吗?孩子们,你们愿意做这样的人才?”
老教授闭眼摇了摇头,花白的睫毛里闪烁着几点泪光。
他们愿意么?林笙无从探查,但那个上一秒还因为被叫上主席台而兴高采烈的小姑娘,下一秒便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那山的名字叫做——
悲哀。
林笙不敢再乱想下去,如果找不到好的新闻素材,那就证实了老教授口中的“悲哀”。孟熹微又“调查”到了某财团的收购内幕——调查途径?董事长父亲的口头陈述。
而自己呢?林笙想想这些年自己从来没有和孟熹微同等的资源,不由心烦意乱,将视线从屏幕移开——
荣誉证书。
名利都是表面的,林笙主要喜欢那种感觉——她的报道,让人们不再在悬崖边缘徘徊,让肮脏揭去油腻的幕布,让她和社会扮演着英雄与受助者的游戏——这样,便不是悲哀。
她噼里啪啦敲完几篇拾金不昧,助人为乐,看见墙上的挂钟直指12点。该做点真正的记者该做的了,社会正能量需要弘扬,但秘密永远最为诱人。
“今天不会又碰到她吧?”林笙边想边踏上被拖的一尘不染的楼梯。
和其他你能想到的咖啡厅一样,正午的生意并不兴隆——也不算门可罗雀。吧台边有人三三两两相聚而谈,卡座上,顾客们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看来,这是白领办公的极佳去处。
林笙要了一杯拿铁,踱步一圈后,终于看到了一丝栗色的微卷。
“不接受采访。”苏塔轻敲两下键盘,头也不抬地说。
“那接受拼桌吗?”林笙放下手里的拿铁,“好苦啊——果然穷人喝不来这种贵族饮料。”
她说笑着顺势坐下,对方没有排斥,只是合上了电脑的屏幕。
“说起咖啡,我倒是想起我上高三那会了。”林笙啜了一口咖啡,“一天一杯咖啡熬到半夜背政治,现在想想还真挺疯狂的。不过,这就是读书啊,你说是吧?”
“很重要吗?”苏塔抱着双臂,冷冷地回了一句。
“哦,哈哈,不过高中虽然苦,倒是活得比较单纯。大学就复杂多了,我对于奢侈品的概念,基本来源于大学四年。”
“姜娜娜也是。”苏塔又打开电脑,埋头叩击着键盘。
林笙出了一头冷汗。究竟哪一步暴露了?她咕咚一声,把剩下的咖啡全都灌了下去。
“对啦,哪个大学生不
是?但是没钱啊,还记得...”
“林笙。”苏塔突然打断她,眼里陡生寒意。
“你的职业让你一探究竟,我的职业让我守口如瓶。”她直视着对面女孩躲闪的眼神,“你该走了。”
这时候再追问下去可就不知好歹了。林笙懊恼地冲着苏塔笑了笑,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手机在她拐到第一个路口时响了起来。
“...这周末你爸生日,回来吧?”
“不了吧?说不定要加班。”林笙说着看了一眼通话时间0:10。
“你现在在外面?没吃午饭?”
“吃了啊。”林笙估摸着离上班时间也不早了,加快了脚步。
“吃的什么啊?”
“没什么吧,面之类的。”她走进熙熙攘攘的地铁口。
“你那边什么这么吵?地铁吗?你中午跑这么远的路?”
“随便逛逛——好了我上车了,不说了。”林笙朝自助售票机跑去。
通话界面一直顽强地亮着。林笙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挂断,比起这通尴尬的电话,还是素材的事比较要紧。
说起来,她已经有7年没和父母好好谈谈了。
是不是有些任性了?只是因为他们阻止自己报考最爱的文学。林笙坐在好不容易抢到的座位上,回忆起自己曾经的出言不逊,心里有点酸涩的后悔。
就算她不想像父母一样,一辈子囿在一个小小的面馆,金钱是工作的全部意义,也不该如此攻击他们。可是一想到对他们鸡同鸭讲的“梦想”,林笙又觉得心力交瘁,所以她和父母从来是点到为止。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不讲道德呀!”有个大妈旁若无人地嚷嚷起来。
大妈的眼睛对林笙虎视眈眈——看来她是相中了这个座位。
倚老卖老。林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她并不想横生事端,便起身将座位让给“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