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晏狩夜后昏迷了一整天，做了一整天的噩梦，他梦见自己被独角锦麟兽追杀，那长而尖锐的独角一次次的刺穿自己，高温的火焰让自己皮开肉绽，梦见自己终于归于尘土，那个在禾丘遇见的绣尸拿了把锋利的小刀，在自己身上笑嘻嘻的割取皮肤，绣尸说，要用他的皮缝一个好看的人皮香囊带在身上。

他清楚的知道独角锦麟兽和绣尸都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不过就是自己因为恐惧产生的梦魇，可是却无能为力一遍遍的重复着折磨，无力醒来。

千月妖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见他睡得极不安稳，便从紫衣门讨了些安神的熏香，香烟袅袅，日暮黄昏，妖白看着林云晏表情复杂，曾在他心里万古不变的东西悄然发生的变化，他就是他的变数这几个字萦绕在心头，妖白突然想劝自己相信，如果是林云晏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吧？

一整天滴水未进，妖白垂首叹气，终是坐到了他的床边，尝试轻声唤醒他，“林少主，林云晏？醒一醒了。”

梦魇中的林云晏疲于奔命，突然几声和煦的呼唤打破了阴霾，仿佛光照进来指引他方向一般，林云晏拼命的朝那光源奔去，那光源的尽头就是一袭白衣巧笑倩兮的千月妖白，他笑着说，“怎的如此狼狈？断了发，我送你的木梳和发带你怕是用不上了。”林云晏木然的摸了摸脑后的头发，喃喃的说，“对不起……”

“头发可以再长，你再不从这出来，可就赶不上晚饭了。”梦里的千月妖白对他笑着伸出了手，林云晏一把握住，猛的起身。

这可把坐在床边的千月妖白吓了一条，自己的手腕猛的就被攥住一拉，他差点失去平衡扑在这个满身是伤的人身上，“你醒啦？感觉可还好？”

林云晏喘着粗气缓了半天的神，终于看清了北舍的陈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做了些噩梦。”

“没事了，都结束了。”千月妖白柔声道，“林少主，你是首位了，依当初承若，我饶你一命。”

林云晏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包得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脸，“我另一只眼是瞎了？”

妖白笑了一下，“本应该是瞎了的，但是之前为你疗伤的妖力在你体内还有残存，关键时刻保住了你那只眼睛，如今你这恢复得也已好了大半了。”

林云晏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想不到被叶君挑了脚筋还因祸得福，仰仗千月少主了。”

千月妖白给他倒了杯水，林云晏接过来几口就灌了下去，妖白伸手自然的抹去了他嘴边的水渍，正色说，“这几天你就待在北舍不要外出，这身皮肉长好了也不要拆去这身纱布，待时日足够你才能出去见人。”

“是叶君起疑了？”

妖白摇头，“叶君干的那场龌龊事轻易不会跳出来，他拉你下水，自己也好不了，是救你回来的品芙君。”

林云晏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他将你带回时候，你那只眼睛的确是被烧瞎了，所以他直接把你带到大先生谷江华那里，而不是紫衣门，但是谷江华见到你时，那只瞎眼已然被妖力自愈，为此两人还争论了一番，品芙君现在也不认为是自己当初看错了，所以你这段日子万不可出现在人前了。”

“可这伤药总会有人来换，换药时候也会被人瞧出端倪。”

千月妖白啪的打开扇子，“慌什么，这段日子的伤药和纱布我都已经从紫衣门拿来备好，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别人了。”说着指了指床榻旁的柜子。

林云晏本想对他笑笑表示感谢，但想自己现在笑了他也未必能看出来，也就作罢。

“不过林少主当真是有魄力，那精气没用来护身而用来压制独角锦麟兽，这也是我万万没料到的。”妖白看了看他。

林云晏别过头，“那是因为实力不济想出来的下下策。”

千月妖白点点头，如若按常规打法，凭林云晏那点仙力，估计连独角锦麟兽的毛都拽不下一根，以往只觉得林云晏有些小聪明，现下倒是有些敬佩他的勇气来了。

“对了还有。”千月妖白话锋一转，“今天白天里童满先来看过你。”

林云晏眉头一皱，“他若再来你就说我嗓子也烧坏了，不便说话。”他可不想被童满先缠着问他是怎么斩杀独角锦麟兽的。

妖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那个先前结识的文姑娘也来看了你，你哟，还惹得人家姑娘家红了眼眶。”

林云晏盯着一副看戏样子的千月妖白说，“她是因为我抢了首位？”先前并没发觉文凛凛对首位着头衔这么在意啊？

千月妖白一脸的黑线，“那照你的理论，我是不是也应该难过的哭泣了？”

林云晏沉思了一下，“那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若不是现在他满身的伤无处下手，千月妖白这一铁扇恨不能劈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先前和人家喝茶放河灯，郎情妾意，现在一副榆木脑袋的模样，呸！渣男！

林云晏仰头叹了口气，“如今真是出尽了风头。”

“奇怪，这不是和你之前要扬名立万的初衷正好吻合么，怎得现在还矫情起来了？”

“就是怕叶君一时丧了心智和我拼个鱼死网破。”林云晏想起了给林和的家书，那是他给自己留得最后一招后手，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重？”千月妖白是真的不太能理解林云晏的想法。

“你可知叶君会选哪位先生拜入门下？”

“自然是二先生，叶家对剑气四荡可是垂涎很久了。”

林云晏垂下眼睛，自己原本也是想拜入二先生门下，希望可以重新提起林家剑，可如今形势他不得不从头考虑了，避免和叶君的冲突他不能选择二先生十安，三先生品芙君对他起了疑，如今只剩下个大先生谷江华，可大先生擅长的音律他几乎一窍不通，医术更是完全没有基础，可如何是好？

“你想拜入哪个先生门下？”千月妖白在一旁问着。

“我能拜入哪个先生门下？”林云晏语气多少有些丧气。

“林家以剑入道你不想去二先生门下？”

“原本自然是想。”现在去了不就是给自己惹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么？

“你呀！对着魔化的山神和独角锦麟兽杀伐果断毫不犹豫，怎么净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优柔寡断的？”

林云晏小声的说，“牵扯到林家，自然是要考虑清楚的。”

“噢！什么都要考虑清楚，那你考虑清楚你骗我去了狩夜这事怎么算了么？”千月妖白盯着他。

“道歉，我不该骗你，我错了。”林云晏说得倒是诚恳。

妖白眼珠一转，起了些恶作剧的坏心思，“这么简单？你若不去狩夜，我就还是这次的首位，算来算去这首位是你骗我才夺去的，这要怎么算？”

林云晏瘪了瘪嘴，什么歪理邪说偷换概念还蛮不讲理，但看着妖白忍了忍，“那便让你也骗我一次，夺我一次。”

这下给千月妖白噎住了，“你就不能简单点的问我一句，那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