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葵时常在想,淮京城中那个看似无忧无虑的跋扈公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她。皇城里的公主早在陈家败落母后薨逝的那一天就永远死在了那吃人的深宫内院中。
而真正的她或许早就躲到了这宁静的小山村中,只有在这山村里,她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吧。
趁着梦还没醒,她想跟心爱之人一同看日出日落,草长莺飞,与子携手白头到老。
那些该做的不该做的在此刻通通做一次。
但梦是短暂的,她只顾着去塑造一个完美的梦,却忘记梦碎之后自己会有多么狼狈。
之后,该怎么办呢?
她看着睡得极不安稳的阿木尔,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秀眉。
被这般轻柔地抚摸着,他紧蹙的眉微微舒展,透着紧张与惧怕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看着他这般纯良的容颜,洁白的肌肤就像是北燕草场的牛乳,长睫如扇,眉峰似剑,温柔下又藏着从不对她展示的小刺。
姜落葵心事重重。
虽然以前有过承诺,但她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等不等撑到陪阿木尔会草原的那一天。也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白昼,又或是哪个月满清辉的夜晚,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去,像她的母后那般。
每一刻,她都想跟着阿木尔不管不顾地去草原上,一人一匹快马,拥抱草原清爽的凉风。
可是,大周的江山需要她,纵使今上权术谋略举世无双,他也只不过才十六岁,他需要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姐来堵住众大臣的嘴。
如今的大周内庭新易主,朝廷动荡危如累卵,她不该走,不能走,不敢走。
而内政混乱的北燕,也该让正统的继承人回去斩杀那些蠢蠢欲动的浪子野心了。
小山村,不过是场短暂而美好的梦而已。
那句戏词怎么唱的来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断井也好,残垣也罢,姹紫嫣红开过,便足矣。
可是阿木尔呢?她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些?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一对上他水汽氤氲的眼神,她心中总会泛起阵阵酸楚,那种感觉是心疼,是怜惜。
安抚完他后,姜落葵最终还是坐起身,蹑手蹑脚的朝屋外走去。
晨曦将出未出,只见层层山峦后闪耀的金光勾勒出山峰的边框。
挂在屋外的吊柿已呈现出成熟的色泽,轻飘飘地随着微风晃动。
她坐在一旁看着那些柿子,拖着腮帮子什么也不去想,只是静静轻嗅破晓白霜沾着吊柿的清香,任由微风吹乱她的头发。
忽然,感觉身后有一温暖的怀抱,不用去想,肯定是阿木尔。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来了。
“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他声音颤抖,像是很慌张的样子。
姜落葵笑笑,“看你睡得正熟,不忍心打扰。”
只见他也扯出一个笑,柔声道,“清晨露重,抱你回屋可好?免得染了风寒。”
勾上他的脖子,表示自己同意,接着便觉身下一空。
待回屋后,她才发现阿木尔只穿了件里衣,甚至连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估计等再抱她回来,脚都冻僵了。
忽觉鼻头一酸,猛地又重新扎进他怀中,吸着鼻子恶狠狠道,“下次可别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走丢。”
阿木尔笑笑,捏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好——”
他心里清楚,她肯定是不会走丢的,他只是怕自己没了她会迷路而已。
暖日冲破迷雾层层山峦后冒出脑袋,金黄的阳光透过圆窗,为整个屋子度上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