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槐花开,洁白胜雪满天散,不愧为青丘最美的季节。
槐花配白衣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清越仍是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远远的便有狐女瞧见,羞赧地躲在槐树后窥探。
清越在槐树下站了许久,双目微眯瞧着满天飞舞的槐花,嗅着空气中萦绕的芬芳。
他想,那飞舞的槐花大概是自由且快乐的吧,它们可以跟着吹来的一阵风看遍青丘山河。
转念一想,又觉那些槐花有些可怜,因为只要风一停,它们便如同失去生命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
自己何尝又不是一朵槐花?不由轻叹,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
“清越神君原来在这里,安歌姑姑已等候多时,快随奴家来吧。”
说话的是安歌身旁的侍候的秋月,如同所有狐族一样,有着姣好的容貌。
清越朝她伏了伏,吓得她连忙说不必多礼,赶忙带着他去见安歌。
穿过槐花树林,走过九曲回廊,弯弯绕绕,最终到达一扇不起眼的石门。
石门上原本的九尾狐浮雕也被千万年的风雨侵蚀得斑驳,还长出了碧绿细小的青苔。
秋月作为安歌最为信任的贴身侍女也没有资格进入这道大门,虽然清越能进,但每次都会被秋月以黑布蒙眼带到这里。
“清越神君,奴家这便帮您把黑布取下,这次入石门需向左转动狐珠五十九次再向右转动九十五次。”
“有劳秋月姑娘。”
又是这道石门,外面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清越一进去只看见一片片彼岸花海,妖冶萃血,而后彼岸花融化变成一滩血水,血水融进泥土,鬼魅的红蔷薇便这样破土而出。
最后,红蔷薇也一并消失,四周一片混沌虚无。
“闭眼,向前走,别回头。”
耳畔传来安歌诡异清冷的声音,清越闭上眼睛,听着她的指示移动步子。
越往前越艰难,只感觉体内的精元正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加苍白,红润的嘴唇也没了血色,同苍白的脸融为一体,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背脊冷汗直流,冰冷的感觉让他不由浑身发抖。
待睁眼时,只见安歌身着一袭紫檀色长裙坐在水月亭中品茗,红唇似火,媚眼勾魂。
她身后是一轮巨大的圆月发着荧白深幽的光,动用仙术还隐约看得见月笙这只兔子细软的茸毛,这究竟是离月亮有多近?
“黎凰此刻就在月宫之中。”
安歌看着清越虚弱的模样有些不悦,这样的虚弱就像是那个她崇敬一生的天神陨灭时的光景,那是她永远都不想再看到的东西。
原来如此,果然终究还是压不住了么?
清越思索之际,忽觉手腕脉搏处被利刃划开,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贫瘠的岩石上。
“闭目,运气。”
安歌不紧不满地品茗,嘴里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干净的空气中瞬间盈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花香,渐渐地,花香越发浓烈而血腥味逐渐淡去。
原来,坚硬的岩石在被鲜血覆盖之后竟然被盎然向上生长的野蔷薇冲开。
崎岖的表面四分五裂,蔷薇便凭着这点空隙越发野蛮地生长,将那残余的血腥味吞噬得一干二净。
它们缠绕住清越的手臂,继续贪得无厌地汲取这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最后绽放,鬼魅的妖香四处侵略。
清越白衣染血被缠绕在一簇簇生机勃勃的蔷薇花中央,一时分不清鲜血和蔷薇到底哪一个才红得更加诡异。
安歌摘下一朵最大的蔷薇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每摘一片便数一个数。
“一,二,三······”
空旷的山谷一片死寂,只有安歌冰冷却妖媚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
清越艰难地睁开眼看她,只见她额头上那朵蔷薇花的痕迹比之前又明显了几分,不由心底一惊。
因为这意味着她离变成堕神又近了一步。
等安歌摘下最后一片花瓣时,原本还一派生机盎然的蔷薇便瞬间枯萎,化为芥粉,纷扬洒在崎岖的岩石上。
而后,清越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不复之前的形容枯槁。
“那丫头如今也已足足一万岁,再过些时候,凤凰心翎也该成型了,清越。你一向聪明,知道该怎么做么?”
清越点点头。
安歌笑了,笑得千娇百媚,“很好,便照我之前教你的去做吧。”
“当然,你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也行,总之让那丫头心甘情愿地把心翎取出便是。”
“我累了,出去吧。”
一眨眼,眼前的山谷,水月亭,枯槁的蔷薇花便没了踪影,清越又回到了青丘那棵最高大的老槐树下。
彼时夜色已幕,华灯初上,秋月早已立于灯火阑珊处等候他多时。
想着该给莲生取些槐花糕,清越便应了秋月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