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的可能性……20%”乾原本是信誓旦旦的,不过听了古宫的话又有点不太确定了。古宫点点头。“既然没变质,前辈也喝了它吧。”
说完就见不二弯着眼端着蔬菜汁看着乾,乾歪了歪嘴角,接过一口喝进。
“恩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乾放下杯子看向了古宫,古宫沉默地蹲在了切原脑袋旁,戳了戳切原的脸颊。“这怎么办,迹部。”
玩脱了。
“啊恩?都已经晕倒了还能怎么办,先带回去等人醒过来。”迹部转向了手冢。“喂,手冢,这次是因为你们队的乾的蔬菜汁,怎么说?”
手冢不动声色的脸上也隐约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
“不过,做决定的是我,乾前辈只是给了我一个提案而已。”
“就是你这么蠢才被人教唆的吧。”
“……”迹部这句话槽点太多,古宫不知道要先从那个点开始反驳,但是一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反击的最好时机,扁着嘴大声说道。“你那么凶干嘛!”
古宫吼完吧嗒吧嗒跑回了别墅。
——啧。
果然还是个小鬼。
迹部转头看向了古宫留下的烂摊子。
等迹部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别墅找古宫的时候,她正在书房,窝在巨大的玻璃窗台上,脚边放着两摞书,从色彩上看内容很杂,迹部走近扫了书名一瞬就明白了古宫在看的东西。
“怎么突然对玫瑰有兴趣了。”
迹部看着从书里怯生生抬头的古宫,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你冲动的毛病老改不掉,这次有我帮你处理掉,下次谁还会帮你处理,啊恩?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古宫的眼里伴着怯意的还有倔强,迹部知道她不服气,可是又没办法看着这张脸骂她,只能自己皱起眉头。
“我知道了。”古宫低下头冷着一张脸说道。
迹部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知道,看你那个表情就知道你不知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麻烦的小鬼。
迹部也有些急躁地坐近了沙发。讲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偏偏还教不好,话又听不进去,倔强又顽固。
迹部盯着坐在窗台无动于衷的古宫,头发被撩在耳后,露出白净的侧脸。明明是一个任性的不负责任的小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一路期待,一路目送。迹部张开双手挂在沙发椅背上,脑袋也顺势靠在了椅背,他的视野里是一本本背脊硬朗的硬壳书,他听到自己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回去之后,你把执行委员的工作辞了吧,古宫雏妃。”
瞬间古宫眼前的字模糊一片。
“景吾少爷,隔壁的大人打电话来了。”
隔壁的大人是谁迹部和古宫两人心里知道,古宫合上书跳下窗台穿上鞋子,走过迹部所在的沙发,她走过带来的气流是冷的。
迹部伸手插入发根顺到了发梢。
“古宫雏妃。”
古宫雏妃。
——古宫雏妃。
不要让我失望。
古宫父母说晚上会过来一趟。古宫挂了电话后在电话机旁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真田,一副在等她讲完电话的样子。
“对不起,真田前辈。”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幸村说你是个脆弱的人。”真田的声音稳稳地,沉沉地撞进了古宫的泪腺,一下子就松了。他盯着古宫垮下的肩膀继续说道。“今天只是小事,既然那种蔬菜汁没有副作用,你不必担心,你没有必要这么内疚。”
古宫嘴唇蠕动着,鼻尖随着开始有些灼热的眼眶翕动着,可半天,她都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真田前辈,只是我难过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对不起。”
古宫蹲在地上,双肩不停耸动着,有细细哭声从她掌中传出来。真田正了正棒球帽,看着一直停不下来哭泣的古宫,终于从兜里掏出了一支崭新的录音笔,他按了开始键,里面滑出了被数据化过的他的声音,真田棒球帽下的脸上划过一丝涩意。“幸村说,如果遇上你的困境,务必放给你听。”
——“你有你的钢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真田见古宫慢慢抬起头,一双空洞望着前方的黑色瞳孔,捏着录音笔的手越收越紧。幸村果然了解古宫,来合宿之前,幸村特地把他叫到医院里,讨论过合宿的事情之后,幸村又拜托了他一件事。
[……
……
“真田,我想你跟着我朗诵一首诗。”幸村总是直言自己的想法。
可是幸村让他朗诵的却是他并不太熟悉的语言——中国语。
他对诗里的字词都有印象,但放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大概的理解,并不知道诗里念了什么,幸村朗诵一句他跟着朗诵一句,幸村朗诵得很慢。
幸村让他朗诵的诗很短,只有五句。
“如果那个孩子遇到了什么困境,就把这首诗放给她听。你判断得出‘困境’的意义吧?”
……
……]
他懂困境的意义。
更懂在她困境时拉她出来后将要面临的问题。
因为他仍旧还记得鸠山晃司那双嫉恨的黑眸。
——原来她喜欢的是你这样的。
幸村没有告诉他诗里说的是什么,可是不论是什么,在她困境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去安慰她,总非他所愿。
但是,
作为切原赤也的朋友,
这次合宿的指导,
古宫雏妃,
她不能因此消沉。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是发音纯正浑圆的中文,她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转头看着电话机旁的窗外。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垮下的肩膀慢慢张开。
“根,紧握在地下;”她张开眼,如同叹息般送出一口气,目光温柔而哀伤地看着窗外的百叶玫瑰灌木。“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古宫转过头看着真田,眼角伤感地下垂,嘴角却在上扬。她的声线陡然爬高。“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语言。”
“你有你的钢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她重新接上了真田朗诵的那一段,她的声音婉转哀伤却又铿锵有力,就像她此刻眼神中露出的神情一般。
古宫朗诵完冷静了很久,真田没有出声打搅她的思绪,只是盯着她瘦削的肩膀。这里是窄小的电话机房,里面地方小到只能站三四个真田。那台复古电话机正对着窗,窗外是蓝天白篱绿树,古宫站在眼前如同入了一幅画。
幸村说她是个脆弱的人,也许是,但不尽然。她是个易受动摇的人,她是个脆弱的人,同时又是个坚韧的人,跟她与谁相处有关。老实说,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对她有太多希望心智上的成熟的期待,是有些残忍的。
应该是可以归类成,还在成长的孩子。这个时候的孩子,她的眼眸容易落灰,也容易放出凛然神采。
古宫雏妃,应该成为后者。
“诗里说了什么?”
古宫的瞳仁骤缩,她顿了一下,转头认真盯了真田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幸村前辈说让我长成一棵树,而不是安然做一株藤蔓。”
幸村前辈说,让我长成一棵木棉,而不是安然做一株菟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