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想明白这些,心里有些酸楚涌上。大约看的时间久了,连古宫都察觉到了,她侧目看向他,倒也没露出被看穿的尴尬,却露出十分温柔而忧郁的神情,果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偏头倾身询问他是否有哪里不适应,要不要找人来调一下。
迹部环顾了屋内,人其实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人
长辈们聊了大约有半小时,爷爷才仿佛刚意识到时间一般宣布宴会正式开始。首先是致辞,与爷爷平时的讲话一样,缓慢却不拖沓,却带了祝词的腔调。
接下来是送礼,宴会上送的大多都是代表家族的,送的都是些具有当地特色而少有的。就像森口家送的是一套烤了红枫釉印的茶具,说是森口名下的师傅做的仅有的一套。
再接下便是些艺能表演,而古宫陆所说的会进行得比较迟不是什么谦辞,是当真进行得很迟。最后一个舞蹈结束时,迹部看见古宫的脸上现出倦色,连妆容都难以遮掩,身形似乎也因为久坐有些晃动。只见她偏头与爷爷说了几句话,爷爷便郎朗一笑,将孩子们都遣了出去。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累了。等会儿放完灯就回去休息吧,小妃?”
古宫温顺地点了点头。
爷爷叫已经站起来的古宫陆过来将古宫带走。因为太久没动,又不习惯这种坐姿,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将大半重量都压在古宫陆的身上。
迹部向众位长辈道别后也施施然退出,背后的爷爷点了点头与几位家长交换了神色。
“妃姐姐,妃姐姐,绫子今年也做了好多漂亮的河灯,一定会美翻妃姐姐的。”古宫走在最前面,因为服装太过正式,裙边也收得紧,步伐小而缓慢。她侧首对绫子笑道。“自从小绫你学会做花灯之后,我年年放的都是你做的灯,真是辛苦你了。”
而古宫陆与迹部落在最后。
“听说小绫把你俩弄丢了?”
“前辈这种幸灾乐祸的模样倒是挺少见。”
“哈哈,你急什么。你迹部景吾可不是她第一个弄丢的。”
迹部灵活地挑动单边眉毛看向他。
“这里除了阿雪,都被她弄丢过。因为阿雪还没跟她一起走过。”古宫陆弯起嘴角笑道。
古宫府邸的后方连着一条河,宽而阔,远处的河面还矗立着一架巨大的红色鸟居。而他们此刻所踩的是建在河面上的走廊,占了约莫三分之一的河面宽。走廊尽头已经摆了很多盏河灯,其中有一盏最精致华丽的是绫子为古宫做的。
古宫最先放了河灯后与几个同岁的人一同守着它过了鸟居,才慢慢退开让其他人放河灯。因为迹部和桦地是意外的人,所以没有准备他俩的河灯。
“迹部,我把我的灯让给你怎么样?”
“前辈不必客气。”
迹部说完便注视着慢慢向他们走来的古宫,等她近得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出声道。“果然好的衣服养人。”
出人意料的是,古宫娇嗔的瞥了他一眼。“我权当是你在夸奖我了。”
这样柔软无刺的古宫让他不是很习惯,他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捏捏她的脸,好让她变回原来的古宫。相比于他的无奈,古宫陆似乎十分顺畅地将古宫揽在怀里。
半抱半托地扶着她。“今年许了什么愿望?”
古宫拿眼瞅了迹部一眼,继续倚在古宫陆的怀里。“今年就希望哥哥……”
后面的半句话好像被她吞掉了一样听不清楚。
古宫又打了个呵欠看起来十分困倦。古宫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抬头对走廊尽头的明太说道。“明太,小妃困了,我先带她回去。你看着点他们两个,放完灯就回房间里玩。”
“知道了,陆哥。”
“诶?妃姐姐就要走了吗?”绫子不舍地跑过来抱住古宫的腰,将脸埋在蝴蝶结里。
古宫扭身摸了摸绫子的脑门。“有些累了,明天还要回去上课,得早点睡。你一会儿来我房里睡吧,恩?”
“跟妃姐姐一起睡!可以吗!真的吗!哇——”
“不骗你。所以我现在要回去给你准备床铺。你跟明哥和平哥也不要玩太迟,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古宫陆带着几人到了古宫院门口,想让迹部先回去休息,哪知迹部却一副‘本大爷还有事,要走也是你先走’的模样。
松雪便将古宫交托给迹部,带着防备心巨大的古宫陆先离开了。
等古宫陆和明里松雪两人都离开后,古宫似乎像松了一口气般,垮下了肩膀。
“绷了这么久真是累死我了。”她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熟悉的她又回来了,迹部的眼里显出笑意,勾起一只手臂。“来吧,送你回去。”
古宫似是有些恼地睨了他一眼。“什么呀,连你都在笑我,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今天很忙的。”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拽住了迹部的衣袖。
迹部无声地放下原本想让她扶着的手臂。“今天,差点没认出你来。”
“是漂亮得认不出来了吗?”
“啊,是漂亮了。不过按照本大爷的美学还是平时的你更让人喜爱。”
“……”该骂他吗?可是他是夸她平时好看;不骂他吗?又感觉好像被他贬低了一样。她拽了拽迹部的衣袖。“我说你啊,就不能好好夸我一次吗?”
古宫侧首凑近迹部看着他讨赏。迹部好笑地说道。“你又不差本大爷一句夸奖。”
“怎么会不差呢!”古宫急急地往前小跑了一步,但是没踏稳身形晃了一下,她下意识手往前抓要抓住迹部的胳膊,迹部也下意识的往后抓想抓住她的胳膊扶住。
却阴差阳错地,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在夜色里对视了一眼,便都默契地放开了对方。
“抱歉。”
“这时候说谢谢就可以了。”迹部往后看了她一眼重新抬起手臂示意她。“过来,穿着这么一身摔跤了可就给衣服添麻烦了。”
“……谢谢。”古宫说着顺从地伸出手用手腕轻轻勾住迹部的手臂,头微含将下巴抵在毛领里。“刚刚只是意外。”
迹部也不揭穿她的死要面子。
两个引路的阿清和阿石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慢慢走着,察觉到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便停在原地等两人上来后继续往前。
“你若是再稳重些,倒与这衣服相称。”
“明明慎叔和吉叔都说我比去年稳重些了,就你说我还不稳重。”
“哼。他们当然都挑好的说。”迹部说完发觉古宫有些沉默了,便顺势停下了脚步。在她脸上又看见了那种寂寞的表情。
明明是她的生日,她却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寂寞的神情。迹部屈起右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颏,拇指自然地放在她的下巴上。下巴被抬起时双唇微松,在拇指捏上时下唇仿佛是被迹部拉下似的,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卟’的一声。
名为氛围的气球就被这叫做‘卟’的银针戳破。古宫瞬间破功,挥舞着拳头锤着迹部的胸口。“迹部!你有毛病啊!气死人了!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就说你要干嘛!让我先把你打一顿!”
迹部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就愣了片刻已经被古宫锤了好几下,无奈地往后半倾身子,抬手握住古宫不高兴的两只手腕。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是意外……”
“正经说话呢!”古宫恼怒的说道,要形容那个场景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迟钝。“……你干嘛那么做。”
“下意识吧。”
“你有没有点男女大防的意识,就算是朋友,这……这种动作也不合适!下意识!你难道对每个女生都这样?看透你了迹部!笨蛋!白痴!混蛋!”
这个时候古宫的气势突然暴涨,连迹部都被压制了,毕竟算是他心中有愧。等他缓过劲来,古宫已经吼完卷起服装下摆大步往前走了。
阿石还在原地等他,他稳稳的带着些微凉意的目光候着他。
“接下来可还往小姐院里去?迹部少爷?”
迹部整了整前襟被古宫捣乱的领子,又抖了抖被古宫抓皱的衣袖,扬起下颚。
“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