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烟提笔间应声:“嗯?”
“就是……”景葵一下子攥紧衣角,鼓起勇气,“金师伯说您…修为折损一事,可有补救之法?”
玉熙烟挚笔的手顿了顿,遂而唇间复又溢笑:“有。”
“那,”听此,景葵心中暗喜,自告奋勇道,“此方不知师尊可便于告知徒儿,若是、若是徒儿有什么能为师尊效劳的,定当义不容辞。”
玉熙烟一边批阅文书内容,一边淡然答道:“将那毁我神体之人当做药引,割其肉,祭其血,配及灵药,每天炖一碗汤于为师服下,七七四十九日便可恢复。”
景葵:“……”
肉、肉疼。
玉熙烟瞥他一眼,又道:“有你这般替为师义不容辞的好徒儿,为师倍感欣慰,来日抓到原凶,为师定让你亲自下手,一刀一刀把他的骨头给为师剔下来。”
景葵:“………”
骨骨骨头疼!
阅完笔下一折文书,玉熙烟将笔搁置砚上,随后抬头看向帘外:“为师这院中许久不曾修缮,花花草草遍地都是。”
不明师尊为何调转话题,景葵只随他视线望去,纵使院内花草满地,却也生得还算规整,尚未坏了美景。
“可瞧见那处爬满青苔的荆棘柱?”玉熙烟指着院中一处长柱忽问。
那方石柱因常年无阳光照射,已布满了青苔和荆棘,虽稍有些杂乱,却正是如此在芳香拥簇的花丛里,倒显得尤为独特,整个窗外的景色可称得上是风景如画。
师尊有此闲情雅致与自己谈赏风景,想来方才所言不过玩笑,景葵心中暗喜,将一时之怕抛却脑后,而后只见师尊理了理衣袖,自手边取了一只瓷盏,指尖轻辗,瓷盏逐渐碎成了粉末,他却依旧风轻云淡:“若让为师晓得是谁爬了为师的榻,为师便将他钉在那柱子上,每天八十一道天雷和地火,让他生不如死。”
“……砰!”
景葵双膝着地,三魂没了七魄。
颤动的唇齿几欲开口认错,然案上杯盏的尸首匀细如粉沫,正在向他昭示他便是下一个它,他哪还敢开口,师尊这等功力简直骇人听闻。
一只手按在颅顶,景葵一震,惊觉自己的天灵盖即刻可能不保,下一瞬,那只手却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师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却颇为慈爱:“不用怕,像你这般丑的,歹徒是不会起邪念的。”
歹徒葵本葵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感谢苍天给了他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而他现在只觉自己的腿已不是自己的腿。
见人跪着不起,玉熙烟以笑声缓他心中所怯:“你这般怯懦,如何担得起为师门下之徒?”
门下之徒肯定是担不起的,刀下亡魂是毋庸置疑的。
这是给人吓傻了?
玉熙烟轻轻担起他的下颌,现出尊长的担忧之色:“为师同你说话,你可听到了?”
对上这张能忘却红尘的脸,景葵才扑眨了一下眼睫回了神,若是当真死在如此盛颜玉姿之人的手中,倒也无憾。
玉熙烟以手背贴着他的额头量了量体温,不知他为何忽然间如同个木偶,除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两下之外,怎就不晓得动了。
直到他唇角溢出了一丝粘液,玉熙烟才恍然失笑,屈指轻叩他额头嗔怪:“可是饿了?”
是饿了,饿得几乎想上前扑倒他,但是景葵葵是个矜持的人,是不会这般粗鲁哒!他以袖拭着唇角的馋液,顺着玉熙烟的话去认错:“徒儿失礼,让师尊见笑了,徒儿已一日未进食,饿得慌,故、故而才……”
他偷觑两眼面前的人,只怕师尊不信,玉熙烟却全然未怀疑他,他自案上取了一本书,递至他面前:“恰好这里有本食谱,为师留着也是无用。”
景葵未做多想,一口咬住书本,甚是用上两手,如同顽皮的小狗撕扯口中之物。
玉熙烟愣了愣:“你做什么?”
由于嘴中叼着书纸,景葵答得含糊不清:“师尊不是让徒儿吃了它填肚子吗?”
玉熙烟微微扶额,哭笑不得:“为师是让你拿去研习,并未叫你食用。”
景葵反应了一瞬,即刻将书递还:“哦,是徒儿愚笨。”
“不必还于为师,”玉熙烟抵过他手中的书,“拿去吧。”
“唔…”景葵瞧着手中的书,只顾犯傻。
玉熙烟疑惑地问他:“看不上为师所赠之物?”
“怎、怎会如此!”景葵忽地将书往怀里塞,“徒儿、徒儿谢过师尊。”
怀中揣着师尊所赠之物,他心中愈加欣喜,受宠若惊。
这跪了半晌,想必膝盖也该疼了,玉熙烟复又执起案上笔:“起来退下吧。”
景葵应声起身,踉跄了半步才站直:“那、那徒儿便退下了,师尊有事唤我。”
待玉熙烟点了头,他才行了一礼退出书房。
看他雀跃离去的背影,玉熙烟自袖中取出半枚残玉宫佩,唇角逐渐溢出一丝丝旖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