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可景葵依旧自责于方才的问话伤了他的心,对于不分昼夜为这水云山大小事务操劳的师尊,他一个无德无能的打杂小弟子岂会觉着他小气呢?
他低眸绕着手指头,如实说出心里话:“师尊在徒儿心中,最是深明大义。”
深明大义?
玉熙烟凄然一笑,似是自言自语:“为师可不深明大义。”
景葵一诧,抬头窥镜,镜中人又是一贯温润谦和的模样,似乎方才那瞬的伤情是错觉。
为践行自己却非“深明大义”,玉熙烟亲自监督他罚抄门规,水云山的条条框框算不得多,约莫一百来条,只是罚抄三十遍,也需得花上大半日。
于书房中摘抄了半日的门规,数着遥遥无期的篇幅字数,景葵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连着几日熬夜顿药,早就困倦异常,只抄了三遍便伏在案前打瞌睡,手中的字也不成字,圈圈绕绕恐连他自己都无法辨别。
每当要入睡时,他便偷偷瞧一眼对面几案上那人,见他端坐于案前,他便又坐正身姿规规矩矩地抄写,只是终究抵不过困倦,趴在案前入了梦乡。
只是就连这梦,也做的不美,梦中那位长相妖艳的女子,挺着大胸卧在师尊怀里,朝他露出挑衅的笑容,双手勾着师尊的脖子娇嗔:“澈澈,你这徒儿这般蠢笨,你将他逐出师门好不好?”
师尊搂着女子的腰,满脸宠溺:“好,都依你。”
景葵气得咬牙切齿,张牙舞爪,上前扯住女子的手腕斥责:“你这妖女,休要魅惑我师尊!”
他扯得越用力,女子越发往玉熙烟怀里贴,娇哭连连:“嘤嘤嘤,澈澈你康,他欺负人家,拉得人家的手好痛哦~”
“朝朝别怕,”玉熙烟安慰了她一句便将景葵推开,“休得放肆!”
景葵扁着的嘴巴委屈成了波浪形,哇得一声哭出来:“师尊凶我~”
长眉蹙成了结,玉熙烟略显嫌弃地瞧着趴在案前扯着自己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嚷嚷着他凶的蠢徒,本想为他披件薄衣以免着凉,却不曾想这小蠢货扯住了他的衣袖便不放,真想撬开他这小脑瓜子,瞧瞧他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不过轻训了他几句,竟委屈成这般模样,好歹是个男儿,这日后要是出了山门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哭唧唧的景葵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诱醒的,睁眼时,便见案前摆满了珍馐美馔,馋得他直流口水,顾不得些许便上手去抓,一双筷子敲了他的爪子:“没你的份。”
景葵抬头,便见师兄夹了一只鸡腿故作无意却是得意的模样:“哎呀,这鸡腿外脆里嫩,真香,只是有些人啊,吃不到,毕竟犯了错便要受罚,说起这罚嘛——我好像记得师尊从未罚过我来着,也不知被罚是什么滋味,倒真想体会体会,可惜没机会。”
景葵拧鼻,想把这些吃的糊他一脸,哼!
瞥了一眼他气鼓鼓的模样,兆酬良心未泯,拣了一碗白米饭送到他面前:“呐,你的。”
有总比没有好,抓起木勺匆匆舀了两口米饭,趁师兄不备,他偷偷戳了一块肉塞入口中,状若无事,随后又戳了一块。
他的小动作,兆酬自是明了,却并不拆穿,若非师父有意授权为之,非得饿上这只呆头鹅一日方可解气。
天色暗了些许,不见师尊,景葵正探头探脑地寻找那抹蓝色的身影,兆酬点提道:“别瞧了,师尊与晓长老在主卧议事。”
议事?主卧!
一口米饭又一口米饭往嘴里塞,景葵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议什么事偏偏挑卧房?
兆酬恰时添油加火:“三日后仙林大会,这晓长老定是要与师尊同进同出的,提前来也好适应不是?”
嘴中裹着米饭,景葵气嚷嚷驳理:“那同进同出之人,不应当是我嘛?”
“呀,忘了和你说,”兆酬故作醒起,惋惜道,“你修为等级尚不够格,偏又碎了宫佩,带你也是累赘,故而此次前往的人选名单没有你。”
不待这呆头鹅质问,他便起身出屋,还摇头叹息留下一句话:“师姑和师尊真是一对佳人呐”
饭也顾不得吃了,醋意大发景葵葵丢了饭碗偷跑出上玄境,潜回了自己原来的小院要挖先前被埋了的宫佩去寻求师伯帮忙。
临走之际,他随手扔了用来挖崛宫佩的木棍,草丛中却忽得传来一声短促的低嚎,不辩男女。
不带他寻望,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人是简叠。
景葵指指那处草丛:“叠师弟,你院子里是不是藏着人——妖?”
简叠拉着他往门前走:“我这院子自从你走了,便再没了人妖。”
“………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