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热度已经过去很久了。
沈欢在高考结束不久后,就踏上了出国游学的路程。
她离开那天,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只在登机前,唐音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
沈欢说,她不想看到哭哭唧唧的离别场面,也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所以,她孤身上路,期待来日方长,能有再见的那一天。
唐音回了消息。
“山高路远,愿君安好”
沈欢离开后的那个周末,唐音抽空回了一趟家。
夜里,看着旁侧楼宇的一片暗色,她也会觉得失落。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着她跟沈之洲的相遇,想着她跟沈欢的彻夜长谈。
想着过往种种,分离带来的伤感趁着寂寥深夜彻底浸透了她的思绪,放大了她的脆弱与无助。
那年高二,文理分班。
唐音选择了理科,而梁穗因为成绩不太理想,最终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文科,班级也被重新打乱重组,跟她分到同一个班级的只有陆则余。
迎来送往,兜兜转转,只有她留在了原地。
而她深爱着的、牵挂着的,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名为“时间”的洪流中。
也许是因为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里。
她与陆则余,原本算不得熟识的两人,慢慢也走近了些。
两人常常会因为讨论竞赛题目有所交集,但也仅限于此。
两人浑然不知在旁人眼底,他们反倒变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谣言蜚语漫天飞舞,连隔了两个楼层身处文科班级的梁穗都偷偷来打探虚实。
唐音听着好笑,断然否认。
梁穗惋惜道:“其实我还挺希望这不是谣言来着,学长虽然条件好,但是他毕竟已经毕业了,这段时间,你都没办法联系上他吧?他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终归不同。”
唐音沉默。
梁穗也跟着沉默。
在那之后,唐音跟陆则余都有意保持着距离,谁都没有萌生过想要僭越那道危险警戒线的想法。
小道八卦终究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点小谈资,随着两人的刻意谨慎,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也慢慢平息下来。
那一年,时间在繁忙的课业与对前途未仆的恐惧中悄然流逝。
春去
秋来,秋收冬藏。
在更迭交替的季节中,新的学年也悄然无声的降临。
从懵懂无忧的新生,转眼就到了即将毕业面临人生大考的高三学子,高三的课业是繁忙且沉重的,稚嫩肩膀上背负着整个人生的重量,压得他们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上到校方领导,下到任课教师,总是给予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希望他们能用最大程度的努力,搏得一个好的结果,也希望他们能在这次人生的岔路口上,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一年,唐音也紧随着脚步参加了w比赛。
去比赛之前,唐音就跟沈之洲发了一条信息。
一直到比完赛,唐音才收到了沈之洲的回信。
消息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加油”。
唐音翻来覆去的看,很满足地将手机贴在左边胸口位置。
竞赛带来的荣誉没有维持太久,就被高考所带来的紧张和压迫感所取代,在高考前,唐音和陆则余相继被找去谈过话。
说来凑巧,负责带他们这届毕业班的教师正是老刘。
老刘将唐音叫到办公室却没急着跟她说什么,而是批改了试卷后,才缓缓步入正题。
他先是明里暗里试探了一下她跟陆则余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早恋的倾向,唐音矢口否认道:“老师,我跟陆同学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
老刘倒也没有怀疑,他点点头:“老师相信你,你也别怪老师多嘴,最近有关你跟陆同学之间的谣言是多了些,老师只是怕你在最关键的时候,走错了路,耽搁了时间。”
唐音没说话,老刘呷了口茶润润嗓子娓娓道来,才总算是将她叫来这里的根本原因解释了个清楚明白。
老刘说他们班上就她跟陆则余可以确定保送华清,想问她是否有这个意愿。
唐音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老师,我不想上华清。”
老刘险些被茶叶呛住,他咳嗽几声问:“为什么?华清都已经朝你抛出了橄榄枝,你却要放弃?”
老刘非常不理解她的思维,更无法理解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谈到最后,老刘无奈道:“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回去好好想想,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下决定,你回去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给我
答复,老师等着你。”
唐音很固执也很坚定:“老师我真的已经想好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上华清。
她去参加比赛,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于她的将来,她也早就在那个沉静严寒的冬夜确定好了努力的方向。
唐音拒绝了保送华清。
坚持要走高考的路子。
而陆则余却是已经接受了华清递来的橄榄枝。
临近高考。
唐音平静的生活因母亲魏莱女士的回归而激荡起了一丝波澜。
她已经近两年时间没见过对方了,平常打电话都是她低头顺耳地听着,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突然见面,唐音还有点不知所措。
魏莱女士一如既往的强势直接,见了面,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就以命令似的语气直接切入题:“妈妈会在国内住一段时间,照顾你,直到你高考结束。”
而在这期间,唐音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她类似查岗的短信。
她渗透到了唐音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连带着唐音在学校的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了学校那些不靠谱的流言蜚语,魏莱女士还特地找她了解过情况,旁敲侧击地试图打听她跟陆则余之间到底有没有早恋的苗头。
魏莱女士说:“妈妈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擦亮眼睛,找个合适的对象,而不是在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因为一时冲xe863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选择,那个姓陆的男孩子,妈妈已经了解过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但他不适合你,他的家庭就是他最大的拖累,你如果选择他,将来他的家庭将会给你们两个人的生活带来许许多多数不胜数的麻烦。”
魏莱女士总是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肆无忌惮的侵犯着她的,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唐音努努嘴,最后也只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高考前的头一夜。
唐音因为高度紧张和长期失眠造成的精神衰弱诱发了其他身体机能受损,她当天夜里上吐下泻,从厕所出来时,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徐然跑新闻不在家,魏莱女士的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处于情
绪奔溃的边缘,连日来强压着的不舒服在这一刻爆发,她无法理智思考,只是本能地依赖着她潜意识里最信任的那个人。
拨号的手颤着,一串简单的数字按错了好几遍。
好不容易拨出去,电话还没接通,她就给挂了。
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不能打扰粥粥,不能让他分心担忧自己。
唐音静着坐了会儿,扶着墙起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扶着墙往外走,深更半夜,独自站在路边拦车。
她一个人去了医院,最后医生检查说她这是病毒性肠胃炎,要挂水治疗,平常要注意休息。
她又去了趟厕所才出来挂水,护士似乎是新来的实习生,给她上针时有点紧张,没找对位置,冰凉的针尖刺得她一疼。
小护士歉意十足:“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唐音摇头,仔细看手背的位置,其实她手背皮肤很薄,但是经络并不明晰,不是很好进针的类型,她仔细看了看,指着一处说:“从这里进。”
小护士定睛一看,还真是……
针头刺进去,很顺利就回血了。
小护士一边给她固定针头方向,一边惊讶地说:“小妹妹你很厉害啊,能找对方向。”
“看过一些资料和纪录片。”唐音如实回答。
小护士点点头:“对这个感兴趣,将来想当医生吗?”
唐音没有迟疑,弯着眼睛说:“嗯,我想当医生。”
小护士也投以最真诚的鼓励:“是个很好的梦想,小妹妹,以后要加油啊”
唐音也对她笑了笑。
哪怕是深夜,医院里也人来人往的。
还有其他患者在等,小护士只扔下一句“有事叫我”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唐音捂着肚子撑不过去才眯了会儿。
期间,魏莱女士给她回了一个电话。
她接了后,魏莱女士平静地问:“刚刚你给妈妈打电话了?”
“嗯”
“有什么事儿吗?妈妈刚刚在忙,没注意手机。”
唐音看了眼还剩一半的药水瓶,垂眸,低声道:“没事,打错电话了。”
对面静了会儿,魏莱女士才沉声嘱咐了一句:“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早点休息吧”
唐音又嗯了一声,果断挂了电话。
她坐在长椅上。
椅子有
点凉,也凉不过心寒。
她盯着前边的那一家三口,女儿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也许是感冒了很不舒服,窝在爸爸怀里精神恹恹的,偶尔会闹点小情绪,这时候,守在一旁的妈妈就会很温柔地哄着女儿。
看着入了神,连身边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挡住了视线,黑影从头顶笼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
她险些以为是做梦,眼睛迟缓地眨了一下,带点不确定地唤道:“粥粥?”
沈之洲沉着脸,手掌抚上她脑门,试探着她的体温问:“嗯,哪里不舒服?”
“……有点拉肚子”
沈之洲收手,在她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继续问:“还难受吗?”
唐音摇头,又想他看不见她的xe863作,才老实回答:“没……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