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从事的行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她是一名战地记者,这个歌舞升平的安稳年代很难想象还会有这样的职业存在。
但她是,而且也从未后悔选择进入这一行。
她随军留守在最危险的战乱地带。
那里常年炮火连天,争斗不休。
别说跟国内取得联系了,稍不留神,还可能会送了命。
所以,如非有很重要的事。
沈家兄妹是绝对不会联系徐然的。
可这次不一样,他们必须有个合格的成年人来为他们处理将来会面临的一切琐事难题。
徐然收到信息都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她知道了沈志成的事,就立刻xe863身从国外赶回来。
连脸都没擦衣服都没换,下了飞机就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
老实说,她出现在医院的那一刻很吓人。
医护人员小心地上前来询问:“您的伤要处理一下吗?”
徐然不大在意,脸晒黑了不少,咧嘴笑只有一口整齐的牙白得晃眼:“我没事,不严重的,等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谢谢您关心。”
说着,她又开始打听起了沈志成的下落。
沈志成从进了icu就没出来过。
三不五时会陷入危险的情形中,从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
徐然听得心往下沉了沉,拎着唯一一样随身物品,一个硕大的军绿色双肩包赶过去。
沈之洲倚着墙,小姑娘的手机打不通。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客套又冰冷的机械女声,嘴角轻哂。
他索性收了手机,闭上眼睛眯了会儿。
下一秒,徐然就风风火火赶到了门口。
她往里张望的时候,沈之洲就已经醒了:“小姨。”
他唤了声,徐然没回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叫她的声音。
沈之洲瞥了眼,注意到了徐然脸上的伤。
他皱了下眉,默不作声地离开。
等沈之洲拎着药再回来时,徐然已经卸下了包裹,坐在长椅上,好像很累,头靠着墙已经睡着了。
沈之洲顿了顿。
半蹲在她面前,xe863作很轻地给她上药。
可能是双氧水浸润过伤口有点疼,她嘶了声,悠悠转醒。
瞧见沈之洲。
徐然眼底
茫然了一瞬。
将人认出来后,她才笑了笑:“你好像比我走的时候要高了不少。”
说着,她坐正了身子又追问:“欢欢呢?她头先一直嚷嚷着要我给她带礼物的。”
沈之洲专心给她涂药:“我拜托林叔送她回去了。”
“林褚啊?”徐然想了下,“哎唷,我好像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样?还跟从前似的,那么不着调?”
“小姨”
“嗯?”
“已经很多年了。”
“……”徐然噤声。
她离开这里太久了。
久到她都记不清楚具体时间了。
自从家姐去世后,这里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让她觉得很窒息很压抑的牢笼。
她这些年在外工作,一是因为职业素养,二也是因为她有私心,她借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躲到了国外。
除了家姐留下来的这两个小孩儿还会让她牵肠挂肚以外,她对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恋。
家姐出事那年。
她也才二十出头。
懵懵懂懂不自知。
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
她都没法开导自己,没法从那恍若天塌一般的噩耗中走出来。
怎么可能管得了家姐留下来的两个小萝卜丁?
经年如梦。
时间一晃而过。
现在见到面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他清冷轮廓依稀可窥见旧人容颜。
徐然有愧,又饱含思念,摸着少年的脸,眼神却很空,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徐然声音哽咽:“你真的长大了,好像一眨眼,你就长这么高了。”
沈之洲冷静的过分。
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多余的情感。
就像家姐离开时,那个小小的少年也是这样,神情漠然仿佛旁观客。
徐然深呼吸,压下了翻涌的情绪,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来,坐到这里来。”
沈之洲坐下。
两人离得近,却无言相对。
安安静静的。
时不时还能听到护士铃响,是哪里的病人又急需要抢救了。
好像还能听到隐隐的哭声传来,压抑细微,在这漫长的冬夜,让人听着便心生寒意,恍若置身于森寒冰窖,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从前。
徐然是最受不得这种环境的。
这些年,在外见识得多了,反倒能
平和些面对了。
忽然而至的灾难,猝不及防的离别。
有时候,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战争二字背后带来的是无数亡魂,是许多人来不及说出口的思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冰冷又最残忍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