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桐的眼泪落了下来,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张开胳膊,将余薇薇抱住了。
余薇薇也是环住了沈新桐的身子,她忍着泪,和沈新桐道:“我会想法子,将你送出盛京,可是新桐,以后的路我都帮不了你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你一个人怀着孩子,你又要怎么过日子?”
“没关系,”沈新桐勉强的微笑起来,她拭去自己腮边的泪水,和余薇薇道:“你放心,我一切都会小心的。当初大夫说,只要孩
子满三个月,胎像就稳定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个傻子……”余薇薇撇了撇嘴,却是抬起手在沈新桐身上打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她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面哭,
一面责骂道:“大傻子,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费尽心思的去保护他的孩子,沈新桐,你是这天下最傻的女人。”
沈新桐听着余薇薇的骂声,便是噙着泪微微笑了,她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念起那一个小小的孩子,已近虚脱的身子,却仿
佛在一瞬间恢复了力气。
行辕。
傅云深听到何副官的脚步声,遂是抬起了头,他的脸色铁青,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看见何副官进来后,他的声音沙哑,只问
了一句:“孩子拿掉了吗?”
何副官闻言,遂是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司令,属下该死,手术时,夫人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属下带着人,没有追到她。”
“你让她跑了?”傅云深的眉头拧了起来,眼底满是凛冽的光。
“是。”何副官吐出了一个字,顿了顿,又道:“夫人……一直不愿意手术。”
傅云深听着何副官的话,有片刻的沉默,继而,他握住拳头,却是在书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他便那样坐着,眼底仿佛能沁出血一般,一字字的苦笑道:“她怎么就这么倔,我都这样对他了,她为什么还要保住那个孩子?
“为什么还要保住那个孩子……”傅云深低哑着声音继续说着,他想起了沈新桐为孩子做的那些小衣裳,想起他拿起的那一件小
毛衣,是那样的柔软,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的孩子穿上后的样子,可他更晓得,从他决定迎娶顾远霜的那一刻起,他再不
配去做那个孩子的父亲。
“为什么……”傅云深的眼瞳中是深沉的痛楚,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只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宽阔的肩头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何副官半晌不敢吭声,直到他看见有温热的液体从傅云深的眼睛里滚了下来,他大惊失色,忍不住上前一步,喊了声:“司令
”
他跟随傅云深多年,即便是当年老帅去世,傅云深连夜回国,在傅老帅的丧礼上,他也不曾见过傅云深流泪,而是雷厉风行般
的接手了江北军中所有的事务,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傅云深会落泪,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竟然也会落泪。
傅云深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眼眶中的热潮压下,他睁开了眼睛,几乎不敢再去想沈新桐,也不敢
去想孩子,他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脚步却是踉跄了几下,何副官瞧着,只慌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沙哑着嗓子喊道:“司令!
傅云深拨开了他的手,他什么也没说,只一步步离开了办公室,向着外面走去,何副官见状,心里只十分担心,刚欲抬腿跟上
傅云深却是一个手势,命他停下了步子。
何副官不敢去追,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傅云深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出城的难民中,挤满了男男女女。
沈新桐身着粗布衣裳,满头的秀发俱是笼在头巾中,而那一张秀脸上则是涂满了煤灰,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两身换
洗的衣裳,而在衣裳中,还裹着几根金条,那是余薇薇给她塞进去的,离别时,沈新桐心里惦记着月红,可也晓得如今的情形
她是万万不能再将月红带在身边了,只得托了余薇薇,盼望着她能襄助月红一二。
余薇薇只哭的几乎连眼睛都肿了起来,傅云深的手下封锁了车站与码头,只让她压根没法子将沈新桐从车上送走,只得出此下
策,让沈新桐扮做难民出城,念起一路千里迢迢,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不知要受多少苦,更不知有多少磨难在前头等着她,余
薇薇每念及此,心里便是难过极了,只一人躲在卧室里哭了半宿。
沈新桐一路上小心翼翼,只担心有人会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她的脚伤还不曾好,走了一段路便是钻心的疼,她只咬牙忍着,
眼见着快要出城了,就听身后响起一阵喧哗,她回眸看去,就见是一支车队从城里开了出来,道路两旁则是有岗哨开道,说不
出的威风,她怔怔的瞧着,就听身后有人说道:“这是哪个大人物出城?这样大的排场。”
“是江北总司令傅云深,他这次要去金陵,亲自和顾小姐求婚。”另一人开口,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沈新桐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