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很快就来了。

码头驻军的最高领导影佐突然离开军营，二把手山田一直都没见露面，雷子断定他肯定是遇到了特别棘手的问题，一时抽不开身。当下的军营里群龙无首，实在是行动的良机。

雷子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一部分人去仓库拆箱子，摸出枪支弹药，一部分人沿着水槽潜行过去，杀掉岸边的岗哨，然后两拨人在军营门口汇合。

雷子说：“顺利的话，咱们分了武器攻进去，杀它个片甲不留！……”

“要是不顺利呢？”有个工人担心地问道。

“不顺利的话，拿着武器开路，大家伙杀出去逃命，谁活谁死，听老天爷的。”

杀岗哨的一拨工人进行得异常顺利，他们借着地形的熟悉度，合力勒死了三个岗哨，一路都没怎么发出声音就来到了营门前，偷武器的那拨人遭了难处，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仓库门，被锁上了两条大铁链子，一时半会儿开不了门，干着急地挤在仓库门前，巡逻的日军来回走动，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只好派了一个胆大的工人跑过来给雷子汇报了情况，等着雷子给定主意。

雷子也犯了难，没有枪不好办事啊！打不过也逃不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有一个绰号叫“鼠牙仔”的半大小子，得知另一拨兄弟在大铁锁前困住，鼠牙仔便要跟雷子请命前去相助。

这鼠牙仔平日里力气不行，在码头干活总是吃亏，幸好雷子平日里照顾的紧，所以整天跟在雷子身后当小跟班，雷子上下打量他的小身板，有些好奇，问道：“鼠牙仔，几个壮汉都解决不了的铁锁，你一个小不点有什么用？”

鼠牙仔露着两颗大门牙，舌底一翻，吐出来一副刀片，随着手指弹动，锋利的刀片在指间快速翻转，看得雷子眼花缭乱，突然鼠牙仔停止动作，摊开双手，刀片不翼而飞了，雷子凑过去仔细检查，手心、手背、袖筒里都没看见踪影。

“你刀片玩得再花俏，有个屁用？”

“用处大了去了，雷爷，你看这是什么？”

鼠牙仔呲着牙笑，双手一翻，掌心多了一个洋人的火机，一张女明星夏梦羽的照片，还有一把缺了齿的梳子。

雷子觉得这些东西眼熟，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看自己身上，发现里外的口袋处都给割了口子，雷子惊奇地瞪大了眼：“好啊你个小瘪三，你什么时候拿过去的？”

鼠牙仔说：“就在刚才你凑过来检查我袖子的时候。”

雷子顿时明白了，问道：“你原来是吃地门饭的？”

地门是黑话，上海滩七门十三帮，地门专指在街面上偷鸡摸狗的人。

鼠牙仔把照片和梳子一一还雷子，单独留下了那个火机当纪念，说道：“原不打算说的，怕雷爷你嫌弃我，眼下人命关天，也不顾上许多了。”

雷子点点头，看着鼠牙仔灵活地穿行在码头箱货之间，越来越远。

不一会功夫儿，鼠牙仔就大功告成，带着一伙人猫了过来，哗啦啦卸下一堆军械，只可惜他们人多枪少，最后分下来，两三个人才有一杆枪，雷子说道：“今天咱们兄弟杀敌报仇，没枪的跟着有枪的冲，人死了就捡起枪继续冲，能杀多少是多少，死人管死，活人管埋，死人给活人开路，活人替死人尽孝，大家有没有异议？”

大家伙沉默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雷子酒劲正浓，满腔豪情，向众人说道：“是人都怕死，小爷我也一样，怕死不丢人，眼前有活路不敢闯才丢人！……你们好好想想我的话，我先去潜入营房控制住山田，万一他发电报求援，咱们谁都跑不了，事成之后你们听我枪声为号，鼠牙仔，把你枪给我！”

雷子夺过鼠牙仔的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翻了矮墙，进到日军军营的宿舍区，弓着腰，小心翼翼摸到了山田军曹的舍前，还没来得及朝里看，突然舍内一声枪响，吓得他呆立当场，酒醒了大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谁？”

屋内人用日语发出一声断喝，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雷子生死之间激发了潜能，强行扭转了身子，那颗子弹擦着雷子的臂膀射穿过去，雷子砸倒了门跌了进来。

一抬头，迎上了一个黑乎乎的枪口。

枪口后面，是一张青涩的脸。

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