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正在下楼梯，他会突然问她一共走了多少阶梯，宫心哪里会留心这些，一下子就被问住了。等到下次她特意留心记住了阶梯数，期待袁星火来问的时候，结果他又换了问题。

“刚才哪一阶的楼梯溅了油漆？”

“……第十三阶右下角。”

“油漆工什么时候来的？”

“油漆刚刚干透，应该不超过24个小时，影院开门营业的时候不可能让他从正门进来，上午大家都在休息，也没人给他开门，所以具体时间应该是昨天午饭时间到下午六点开门之间。”

“结论没错，方法太笨了点。正常人一般都不这么做……”袁星火拦住一旁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假装聊闲话一般客套了几句，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油漆工身上。

“梅姐，昨天来得那个油漆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油漆弄在楼梯上，这让你怎么擦呀？”

“袁师傅哟，你可算说了句公道话，楼板上滴上油漆哪里能擦掉嘛？这不诚心为难我嘛，过会儿经理看到了又是一顿骂，这油漆工都四十好几岁的年纪了，按说也老大不小了，干个活还丢三落四的，他这漆活手艺啊，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十二点半进得大堂，一点就出来了，前后一共才半个钟头，袁师傅你说这样赶时间的工人，手里能出什么好活？……也难怪这么大年纪都找不到媳妇，至今都住在番瓜弄棚户区那边，哎唷，贫民区呃，换了是谁都不会愿意嫁他的啊。……话说到这我家二妮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样貌呢跟大家小姐没法比，但是也配得上你了袁师傅，也不会嫌弃你年纪大，你看什么时候你们见个面，熟络下也是好的呀……唉，袁师傅，你别走啊。”

袁星火只是说了一句同理心的话，便将梅姐知道的事全都套了出来，包括油漆匠的年纪、婚史、住址、工作时间段等等。只是没想到最后，梅姐居然将话题变成了拉郎配，袁星火只得匆忙带着宫心走开，顺带教育宫心道：“做我们这个工作，要学会有效利用身边的人，打探有价值的消息，如果事事都要像你那样一层层推理，你的信息渠道肯定会被堵死。”

宫心点头接受教育，自己的脸却被笑容憋红了，都走出去老远了，才想起来回过头告诉梅姐一个方法。

“去仓库那边弄点汽油，油漆更容易擦掉一些。”

【叁】

通讯手段这方面的训练，完全跟宫心的想象不一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宫心一心想学的情报知识比如加密解密，袁星火连半点都没有传授，却在聊天的时候，经常会突然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让宫心逐字逐字倒过来复述一句，一开始宫心怎么都完成不了，总是错字漏字，或者弄乱了字序，好不容易等宫心适应了，袁星火又开始叽里咕噜说一串外文，也听不出来是哪个国家的，就让宫心单凭发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倒过来复述。一段时间后，袁星火随便说一些语序正反颠倒的话，宫心也能在一瞬间听得不离时，旁人却完全不知道两人在干嘛。

宫心也不明白这样的练习意义何在，她每次向袁星火问及这个问题，袁星火从不正面回答，宫心也只好听之信之，大概猜测到应该是行动组员之间的语言加密方式。

用电报机发报收报，宫心学起来很快，袁星火教起来也轻松，只是在宫心熟练掌握后，发现宫心发电报的手法有些特定的习惯错误，袁星火一一记在心里，却没去纠正宫心。

密码虽然没学到，但是密写的方式宫心学了不少，例如用毛笔分别蘸取醋、柠檬汁、番茄汁、洋葱汁等在白纸上写字，晾干后都可不留痕迹。这些物质是最简单的密写药水。想读此密写字，只要把纸在酒精灯上烤一烤，棕色字迹便会很快出现。当然，在火上烤时要不断左右移动，不可太近火，以防白纸烤毁。

实在找不来那些酸性的液体，用粥里的米汤写密信也是可以的，米汤的主要成分是淀粉，用它在纸上书写不会留痕迹，干燥后仍是白纸一张。如果在这张纸上涂上碘酒，由于淀粉遇碘会显示蓝色，随之就能显示出像墨水一样清晰的字迹来。

宫心在枯燥的学习里，变着法的弄出点乐趣来，她开动脑筋写了第一封密写作业，便偷偷将两种密写方法用在一起。袁星火检查的时候掉以轻心，以为只是米汤密写，抹上碘酒看了一遍，满篇都是夸赞自己的字眼，袁星火打从心里乐开了花，可是一支烟还没抽完呢，袁星火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这封密写信字里行间的间距也忒大了些，他连忙将信纸凑近灯盏，一篇全新的密写信从空白位置慢慢浮现出来，袁星火脸一下子就黑了，通篇就一个中心思想，指控袁星火是一个喜欢欺压学徒的法西斯独裁。

袁星火对这份作业的点评也很简单：喜欢多写，那就多写点，两版信件各抄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