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什么?卫大将军今时不同往日,一门显赫,又屡立军功,谁人可以相比?公主不嫁他要嫁谁呢?”
“倒也是,如今说不上谁高攀谁了,左右都是一桩交易,成婚对彼此都好呢!”
更有人附会着已故的大长公主馆陶公主的旧闻,悄悄地说道:
“恐怕大将军昔日在平阳侯府时已与公主有旧了吧?不然这次就轻易地挑中了么?”
“不可能吧?我可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
“所以说你没有见识,这种事在达官贵族中就是小事一件,没有才新鲜……”
“唉,如此说来昔日的平阳侯岂不是可怜?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去了呢,说不定就是咽不下这龌龊气……”
“嘘!噤声!小心让人听了去,你我的脑袋可悬!”
以上的这些种种猜疑与揣度,早有人在市井坊间传来传去,很快便传入了平阳侯府。此时平阳公主正听着蓝珏的禀报,有时只是淡然一笑,有时不免轻轻蹙起了眉尖。
蓝珏生怕公主又恼了,轻轻地捶着肩,柔声地劝解道:“公主不要与这起子小人置气,白伤了身子,实在气不过,干脆叫廷尉府的人拿了。”
“那不是显得我小气?”平阳公主笑说道,“如今是大汉朝,又不是秦朝的严刑峻法,哪好因口舌使人获罪的?这些话他们传尽管传去,过阵子成了婚,他们也没兴趣说了。”
蓝珏觉得公主这阵子心态平和,神采飞扬,连眉底眼梢都透着温柔的神韵,也要年轻好几岁似的,便笑着说道:“公主开心就好。”
“蓝珏,你对这件婚事有何看法?”平阳公主漫不经心地说道。
蓝珏未曾想到公主竟会征询自己的意见,想一想笑着说道:“依奴婢的想头,自然是好事,公主嫁与大将军,两方面都满意的,大将军口里不说,心里必定喜欢得很……”
平阳公主微笑说道:“你怎知大将军心里所想?莫非他告诉了你么?”
蓝珏急忙说道:“奴婢揣测而已,大将军的心思奴婢怎会知道?”
平阳公主想着卫青此人确实不喜与人说心事,他的性子脾气,又如何不知道几分?蓝珏见公主杯中茶已凉去大半,急忙重新倒上。
这时有侍女从外又进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是紫玉离府后简拔上来的,名唤雪珠,清秀伶俐,天真活泼,她笑着说道:“公主,大将军使人下聘,送了许多礼物入府呢,各色各样的,可好看了!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大将军这么早便来下聘了?他的性子几时也这么急了?”蓝珏笑起来,对平阳公主说道,“公主理应去看看呢,虽然各色的礼物没有多稀罕,但是大将军送来的就不一样了。公主,咱们一起看看去吧!”
他的动作倒快得恨,不愧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大将军,平阳公主掩饰不住笑,心里喜悦,蓝珏帮她整理完容妆,便笑说道:“好罢,一起去看看大将军送来的礼物!”
…
一月之后,当朝皇帝刘彻长姐平阳长公主正式与战功彪炳的长平侯大将军卫青成婚,二人身份贵重,更系皇室婚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一一做足。
婚宴当日,大将军府邸亭台处处,遍地红毡,丝竹清音,不绝于耳,几百桌酒席一字排开,座上朝廷上下的高官名将,王公贵族,就连皇帝与皇后也亲临作陪,以示相贺,席上觥筹交错,喜笑颜开,这样喜庆的场面长安城内已久未见了。
平阳公主与大将军卫青皆是朱红喜服,精致华丽贵气,女方容色迫人,眉似黛,眼如水,身姿纤柔,曲裾风雅,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长平侯卫青博冠长服,气度非凡。二人看来十分相衬。
“陛下,长公主与卫青倒是相衬,看不出几岁差距,你觉得呢?”卫子夫笑得优雅,轻声地对身边的刘彻说道。
刘彻微微笑着,目光在一对新人身上流连,又看着因自己在而拘束端庄的文武大臣,说道:“皇姐自小受宠,素来又养尊处优,仲卿可是长年征战,风餐露宿的,哪里可以相比?”
“陛下说得是,”卫子夫轻声应和。
刘彻又说道:“朕看咱们还是早走的好,你看这些人心有顾忌,是不敢肆意开怀的,”他忽然地看到一个着紫色锦袍的少年向这边走来,不由地笑起来,伸手叫道:“去病!你过来!”
那少年正是霍去病,此时已成年,眉目俊朗,英气勃勃,面貌与卫青年少时有几分相似,这神韵气质却是迥然,他笑着跑过来了,说道:“陛下,酒喝得可好?臣再给陛下满上,”将手上拎的一大坛酒向刘彻的酒杯里满倒下去,几乎便要溢了出来。卫
子夫急忙说道:“去病,别胡闹!”
刘彻笑着说道:“没事,朕就是喜欢他这股子冲劲,这可是大将军没有的呢!”
一身喜服的卫青已过来行礼,刘彻笑着拦住了,说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况你娶的又是皇姐,我们行家礼便行了。既然朕娶了你的姐姐,你反过来又娶了朕的姐姐,便也只能扯平了,你觉得如何?”
卫青急忙低头说道:“臣不敢。”
刘彻又笑着问道:“怎么只你一个,姐姐呢?”
卫青说道:“公主在那边招待几位王侯夫人,过后便会过来。”
“恭喜舅舅!霍去病举着酒坛要给卫青倒酒。
卫青一笑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将酒杯递上,刘彻大笑说道:“去病,其他人灌酒倒也罢了,怎么你也不放过你舅舅?真灌醉了他,这新婚之夜不是要虚度了么?”
座上几人都哄笑起来,霍去病也收住酒坛,笑说道:“陛下不说臣差点忘了,舅舅,那今日这酒我就代你喝了!”一仰头将那坛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干净。
卫青微笑着又微皱眉,刘彻则笑得开怀,卫子夫掩着口轻笑,另一手去拉外甥的袖子,说道:“去病,小心你舅舅没醉,你倒先醉了!”
几个人一阵嬉笑玩闹,刘彻与卫子夫便先行回宫了,席上又活跃起来,欢声笑语,嬉戏玩闹不绝于耳,卫青少不得一席一席地敬酒,诸侯王公,朝中重臣,昔日旧将,一一都要照应到。
但比之几年前的那一次婚宴,他的心情好得太多了,他这样想着,转头看去,公主正身衣锦绣新服,面如三月春花,款款地向他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