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摆手,“姑姑如今已经坐在了女官所的椅子上,又有偌大支撑,事在人为,何必妄自菲薄!”
蘩卿道:“女官势微,财帛迷人眼,怕不过人之鱼肉而已。再说,页家目前的形势,先生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不必提,武清侯家的也不必提。就说页家内里。刚进京时,前途未卜,看明白事儿的人那时候面上安安静静,不过在想着各自的退路,怕受牵连。如那四门管事般的狗奴才,舅舅不敢动,不是有顾忌是什么?果然吧,这几天风向一变,立刻就出来生事。可笑明明危如累卵,还有人以为有个烈火烹油的景秀前程在等着呢!”蘩卿说着,拿起茶壶替两人添水,“不瞒先生,形势复杂,我怕自己担不起。”
胡先生呵呵笑道:“呵呵,可依老朽来看,姑姑若没有进宫也就罢了,如今只怕,姑姑没有退路了!页家这家业,就是姑姑的根基,姑姑收也得收,不受也得受!非受不可!”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又道:“早定早稳。再这样摇摆下去,姑姑可别忘了,你舅舅还有弟子五人!个个精明强干,一争之势,非他们自主自生,也有人点火借势。今日尚能同心协力,他日可未必。姑姑也说了,天下人不过为个利字,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明百姓,无不如此!页家家财万贯,祸端就在其中了!”
蘩卿叹了口气,胡先生觑着她,语重心长道:“还有,老朽这几日常常见你舅舅顾自嗟叹,方才闻姑姑语间亦有不虞之意,请恕老朽直言,姑姑可是在与你舅舅赌什么气吗?千万不要如此啊!不要怨你舅舅!他是一片苦心,既疼惜你,又舍不下这偌大家业,希望你立得住。这世上最该体谅他的只有一个你啊!你可不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糊涂事儿啊!”
“先生的教导,蘩卿记下了。蘩卿知错,再不会和舅舅怄气了。”蘩卿被胡先生的最后一句话羞惭到,舅舅不放心她,因此请了胡先生出面劝她,是她太任性了!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小女子拜谢先生开导之情,先生忠心为主,实乃我页家的中流砥柱。以后还请先生常常教导,时时提点!小女子在此拜谢先生!”
胡先生见她如此,哈哈大笑,也起身还礼,“当不得主家小姐大礼!小姐年龄虽小,但担子不轻,从今往后,可就是大人了!小姐强,则页家定。小姐如弱可欺,那么,页家危矣!”
这话只戳蘩卿的心怀,譬如前生,譬如前生啊!页家的前途,何去何从,是已经到了必须做个选择的时候了。蘩卿想着,心中如浪翻滚,便问今日扣货的事,道:“谢家难后,朝廷矿脉暂时供应不周。显而易见,这是谢家的诡诈之计,不独有人在暗中打算盘。谢家怕有人还想借这矿场翻盘。近来,朝廷供应矿物不周,各处金石药材紧缺。但咱家的货却不缺,今儿这场子,一定是有人在打主意。咱家货运这么多年了,一向都是稳妥的。舅舅如何盘算的,最近风声紧,该走的门路没有走通吗?可能猜到是谁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还得看今日扣货的是谁了。咱们的货一贯水路来,从来走南门进,和那边守卫的都是熟的,该打点的都打点的妥妥当当。照例说进了城,有礼部的药引,又有六部街的道牌,还有南门守卫的关文印信,这是万无一失,绝不会有差池的。当然,非常之时,你舅舅原也想到可能会有事,毕竟这京城地面的人头复杂,管事的又多,只是,我们都想着,顶多对方会弄些地痞无赖的出来闹个幺蛾子,万万想不到会是兵马司出面。咱们奉公守法,这五城兵马司掌管顺天府地面巡捕、疏通和火禁之事,一向与咱们这买药的半点牵涉也挂连不上的!问题肯定不在咱们的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