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今日身子如何?”站在太后的寝宫前,中年皇帝却不敢踏入半步,只是在大殿外站了一会儿。
“每下愈况,娘娘这身子拖了几年了,哎……”太医院的人弓着腰,摇了摇头说道。
两年前城中爆发天花,太后娘娘的寿辰也没有办,最受宠的五皇子苏铭也被皇上送到了行宫,前太子苏言也是尸骨不明,皇上遣人寻了半年有余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苏言的踪迹,想来应当也是寻不到了。
太后向来是看中苏铭与苏言两位皇子的,可是这一连着两个都出了事,这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身体也经受不住,本来太后的年纪就大了,现在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显出油尽灯枯之像。
“娘娘这身子实在是拖不住了,她老人家心里有结。”太医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他是专门伺候太后娘娘的,对皇上与太子这两年紧张的关系也是格外的清楚。若是皇上能够把五皇子殿下接回来,或许会有所好转,但是他区区一个太医,这话他可说不得。
这两年的时间,朝堂中早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三皇子党尤为明显,但是也有一些大臣并不看好三皇子,如今四皇子也大了,二皇子暂代了太子的职位,虽说出身是差了一些,但是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现在的朝堂完全就是一趟浑水,他这个宫里的小太医都能够感觉到,更何况其他的那些人。
“让皇上进来吧。”里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打断外面两人的小声谈论。
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听到母后这般对自己说话,皇帝的脸上带上了欢喜的表情,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母后应当是渐渐的原谅了自己罢。
帝王满心的欢喜,跨过了门槛,走了几步掀开帘子,卧榻上的情况看得清楚,太后的脸色还是极为疲乏,显出的病态是清清楚楚,不容忽视。满头花白的头发也因为卧床不再精致,甚至还有些凌乱,母后果真是老了……
皇帝眼中的心疼不假,但是卧床的人并没有半分的感动。
“儿皇帝臣给母后问安了。”皇帝弯腰说道。
“哀家可当不得你一声问候。”卧床的人咳嗽了一声,回应的并不是很给面子。
“母后说的是哪里的话,儿臣来问候母后是应该的。”知道是在挖苦自己,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苦笑。
“呵!”太后笑了一声,这一声倒是清脆,众人都听了个清楚,皇帝的这个面子,太后怕是不想给。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沉寂了起来,也没有人说话,皇帝这是近一步也不敢,退一步也不敢,他对母后向来是尊敬关怀的,可是这两年来母后一直都不曾原谅于他,他心里又何尝不觉得苦。
“哀家昨日梦见婉儿了。”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太后才再次的开口。
皇帝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但是太后并未注意到。
婉儿就是前德妃,也就是苏铭母妃的小名,也是皇帝曾经最宠爱的女人,多少年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母后,您最近心神不宁,儿臣再让太医给您开几个安神的方子。”皇帝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他并不想谈论这个人。
“婉儿泪流满面的同哀家说,她的儿子过得苦,怪罪哀家这个做皇奶奶的人呢!”并没有在意皇帝的脸色,太后又补上了一句,话语里满是怨气。
“母后今日心情不佳,儿臣明日再来。”皇帝不愿意再听下去,回应了一句之后就想要离开。
太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皇帝走了两步,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一直盯着他背影的老人。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走了,您莫要再哭了,您这双眼本来就不好。”伺候着的人关心的说道。
“你说这人心怎么说变就变呢!”太后任由着身边的人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一双眼里满含着泪水与苦痛。
“陛下怕也是有别的苦衷吧。”伺候着的人说道。
“呵!苦衷?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情难道哀家就不知道了?罢了罢了,如今哀家也只是个老太太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不了了!”摆了摆手,不再让人伺候着,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不再发一言。
她如今唯一的牵挂也只有行宫里的苏铭了,她可不会忘记当初婉儿将那孩子送到自己手边时的模样,那么小一个,在襁褓里就对自己笑得灿烂,一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温水,可是如今……
她连自己的孙儿都护不住,她又何尝不觉得自责万分。
可是,那个让她心痛万分的人是当今的帝王,是这天下的主人,她又能多说些什么呢?
一次次的希望又失望,如今她已知,如今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励志要勤政爱民的帝王了。
可是,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出了寝殿的帝王脸色变得沉重万分,就连伺候在身边的公公也能轻易的就看出来今日陛下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给朕查一查近日来太后娘娘都见了些什么人!”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先前的担忧与关怀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是。”得了令,手下的人立刻就准备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帝王的威严不容人撼动半分,站在这大殿之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