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地人已经逐渐散去,似乎少了南疆蜀地女孩的表演,那戏地的其他几座戏场似乎没有什么精彩可观了。
朱无量已经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来了,也没有了之前的烦闷,似乎南疆女孩奇异的表演将他的烦闷都祛除了。身后跟着的几个恶仆也不敢招惹他,所以也只能跟着,他们见自家公子时而到左边的手绳摊子挑拣,又到右边古玩摊子把几个瓷器,目光游离,就是不买。
“我已经知道公子要干什么了。”一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早就知道了,不就跟着那女孩吗,而且我估计公子一会儿跟到偏僻处……”说着一脸的淫笑,而且那一副你们懂的表情言语,人人看了都想一脚踹他。
“就你这智量,若是这般简单我还说出来干嘛,我想你如此吃干饭的么。”
“你们注意到没,从刚才到现在,公子已经将扇子收起来了,左挑右选,就是不买,走近不能,离远也不行,就是一路跟着,而且有好几次大步向前,又几次踌躇去光顾街边的摊子,你们说咱们公子是不是变了?”他的这番话让其他人沉思了一会儿。
“不会吧,向来照咱们公子的意思,见到有些姿色的,都是简单粗暴,直接掳回府的。”
“就你智量啊,反常必有妖懂不!这他妈的就是那些拽文士子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什么一往而深,我看是祸不知所起,向死无生。”有人嘀咕,没人注意。
苏不群正在一家书局挑书,他是来这找一些书的,菊香书局的生意确实不错,但是单凭一本《温香玉》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经众人商榷,觉得下一部书不能只有儿女情长,眼下众多书局所出的书都是脉脉含情儿女姿态,或是那些少年喜欢的江湖演义,全是闲书,没有半点意义。
这方闻书局是较出名的书局,因为这书局有个不成文规矩,不买也可在这方寸书局借读,因此这方闻书局显得门庭若市。
苏不群在书局的各个书架间徘徊,不少年轻人站在书架的道上读书,书局的书都是分门别类地摆放的,最受人喜欢的是江湖演义的书,一般都是某某人全家被杀光,身负血海深仇,坠崖得秘籍,被某个高人青睐,收为徒弟,然后一路杀光仇人的套路,书中尽有华丽词藻,有时为了能够多买几本挣几个钱,也会加上一些香艳场面。
受人冷落的便是圣贤所著的书了,《大学》、《中庸》、《论语》表面都积了一层灰,老板也没空擦拭。
苏不群今天不看这些书,他到史类的书架旁,正好有个人在这书架前看书,是个男孩,一身布衣,显得有些痴呆,独有的稚拙,读书似忘我,嘴角吊着一丝长涎,半点不觉。
苏不群有些诧异,人人在读江湖演义,儿女情长言情书,唯他捧读一卷千古史书,这史书囊括浩气天下多国通史,以国别体分卷,国史再由纪传方式载史,载史人复姓司马,被后人称颂古史第一。
苏不群禁不住走过去,蹲下来摸摸头,给男孩正了正衣襟,给他擦了嘴角的口涎,男孩如笨拙的木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眼前的苏不群,眼里的光亮寂静无芒,然而这无芒似乎压制着那悸动的一丝明亮。
男孩稚拙地笑了笑,苏不群再给他擦去嘴角的垂涎。
“虽生为愚拙,但书卷可启智,登高必自卑,花若开彼岸,天宽地阔。”苏不群跟他说了一句话。
男孩重新低头读书,稚拙迟缓,苏不群重新找书。
眼前这排书架都是史类,而史书又分正史与野史,正史被束之高阁,成为书院不少读书人必读的书目之一,而野史非官方著署,常为人街谈巷议,乃私家编撰,犹如野稗自生,所以又称稗官野史,野史中则常被家润色之后的,是人们寄与的某种凭空托望,或是激发被压制已久的嘲讽和调侃,无论如何,都带有奇观色彩。
苏不群手抚书册,浏览着书目,很快手停在了一书册旁,这书属于野史范畴,书名《杨家有女与玄空道人》,苏不群猜到这杨家有女是谁,但这玄空道人是谁却不曾听闻。
遂匆匆览了简介,觉得此书正符合他此行所求,而此书的一旁放着几札竹简,竹简落灰成层,无人光顾,苏不群拨开灰,摊开竹简,寥寥几字,入眼,便决定要买下此书卷了。
“杨家有女,幼豢狸猫一只,随入太真宫,后又到掖庭,于马嵬驿得道化形,号玄空……”,那书简上的寥寥几字便是如此。
书局老板是个中年人,看起来三十岁,却慵懒得很,躺着太师椅一张,双脚相叠搭在另一张椅子上,一手拿书,另一手手指轻蘸舌尖,然后翻书。
“先生,一共结算多少?”苏不群将书与竹简放在书台前。中年男子望了一眼苏不群。
“五两。”中年男子说道。
“先生,书便宜,学问才能满街出圣人啊。”苏不群是觉得这书有些死贵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苏不群觉得有道理的最没道理。要是书中真有黄金屋,这书局就是一屋子金灿灿的黄金屋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苏不群立马开口。
“先生,改日学生赠你一完本的《温香玉》如何?”
“二两”中年男子松了口。苏不群也立马付了钱,贵是贵了点,谁让他不会砍价。
“小子,要找类似的书么?,在净慧巷那边有个犄角旮旯的摊子,这种书多得很,你可以去找找。”中年男子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收钱而已,不过瞟了一眼那书名,然后看了门外的某个方向说道。
“净慧巷有书摊?”净慧巷苏不群是去过的,但有书摊他没见到。中年男子懒得搭话,继续看书,正到翻云覆雨香艳处。
苏不群想了想还是要去一趟净慧巷。
中年男子看完了香艳处,关上书,不自觉地抹了抹嘴角,没流哈喇子,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似乎看到了刚才的书生向净慧巷走去。
苏不群,年轻人里有名的才子,人也不错,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陈述句,而是问句?也许这书生就被牵进一些旧事了。
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走进屋子内,归还艳书一本,又去找另一本,来到那个男孩的书架前,男孩捧着书本,在细细,哈喇子从嘴角吊在半空。
“小崽子,老长的哈喇子,是要吃我的书啊?”中年男子说道,男孩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呆滞的目光抬起来,“凝固”了一会儿,袖子一抹,中年觉得辣眼得很。
“小崽子,都穷成这样了,还要花一个铜板来我这看书,真没你这般能耐的了,也活该穷成这样,人本就傻,偏要学人读书,你有读书的命么……”中年男子说一些伤人的话,不过男孩什么也听不到似的,目不转睛地读着书。
“又傻又哑,现在又聋喽!”中年男子说着,又去找艳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