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小绿是一小盆塑胶的仙人掌,不怕水不怕潮不怕摔。

它被人从一间废弃超市里偷了出来,辗转多人之手,最后落在了37区市场的一个角落里。

某一天,因为有个人在宿舍里无意抱怨了一句桌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小绿就被人买回了家。

哇!给我的吗?新主人很惊喜。

嗯。买它回来的人语气听不出情绪。

从此,小绿就站在了桌子上,每天早上定时接受新主人一天三滴水的精心浇灌。

它是假花。买它回来的人不太理解为什么新主人每天都要在他头上滴三滴水,然后等着它蒸发,不需要浇水

这你就不懂了,队长,这叫仪式感。

从那天起,小绿眼见着主人和买它回来的人从还不太熟到越走越近,到后来两个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接着宿舍楼就塌了。

不过好在小绿还是被挖了出来。

于是它跟着主人去了新宿舍,也从桌子上挪到了窗台上。

然后某一天,它目睹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小绿: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屋里。

再后来,主人带着它搬进了更大一些的新家。

两张单人床换成了一张大床,窗户也更大了些。

只不过主人有时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愣愣地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夜。

小绿就一直安静地站着,有时在桌子上,有时在阳台上。

过了一年的时间,小绿才再次见到了买它回家的人。

再然后就是目睹更多的少儿不宜画面。

一直目睹到今天

所以后半句是什么?

好看的手几乎握不住那支笔,胡乱地写了几个字,手主人颤声道:计、计算结果应该小、小于常数?

又错了。赫尔停下手里的动作,扫了一眼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大于等于。

你别时七红着脸,忍不住去推他的手,别碰了会、分心。

赫尔不轻不重地捏了他一下:之前语文这样不是记得好好的?

时七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整个人软在赫尔怀里:那、那不一样

语文他还看得懂是什么意思。

这物理他拿着书念都是云里雾里的,经常背着背着就背混了。

更别提赫尔还在旁边这样那样

说什么有助于加深记忆?

草,除了腰酸腿软,他怎么觉得自己记忆力不但没增强,反而还开始衰退了呢?

我怀疑你就是想趁机吃我豆腐

自信点,某大尾巴狼低笑,把拿捏人掌握得恰到好处,把怀疑去掉。

时大爷倒抽一口冷气,猛地仰起头。

赫尔瞟了一眼草纸:计算结果应该比常数怎么样?

让我、让我

先说答案。

大大于等于常数

这不是记住了?赫尔顿了顿,明天重考不许再忘了,再考不过

时大爷眼角都红了,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难耐:知、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

赫尔又笑了,低头吻着对方的脖颈:好。

深冬,时七第三次物理结业重考终于擦线及格了。

拿到成绩的时大爷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激动的泪水,然后把结业证书往赫尔怀里一扔,就想跟着胖子他们出去庆祝。

他容易吗?物理重考了三次,数学重考了两次

胖子也挺不容易的,化学重考了四次,语文重考了一次

时七,赫尔拉住了已经开始得意忘形的时大爷,耐心嘱咐道,少吃辣的,少喝酒也少吃凉的。

知道啦。兴高采烈的时大爷捧着赫尔的脸吧唧亲了响亮的一大口,下午你不是要给那帮小崽子监考?考什么来着?

侦查和反侦察。赫尔给时七围好围巾,晚上我去接你?

算了吧,时七摆摆手,侦查据说去年侦查场一直考到了凌晨一两点,晚上搞不好我比你先回家。

先回家的话你就早点睡。

知道了。

和胖子他们一起偶遇了已经毕业了的魏平和他几个同学,小孩们也在酒吧聚会。

听说前教官们成功结业,小孩们也挺高兴,恰巧他们这次是一起出来买圣诞礼物了,干脆从兜里掏出了几个水晶球,几个教官(包括非教官)人手一个。

回家的时候才十点多,时大爷牢记男朋友的叮嘱,不贪杯不贪辣不贪凉,早早回了家。

然后他一语成箴ashash家里灯没开,赫尔还没回来。

这一天补考又喝酒疯得有点累,时大爷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洗了个澡,本来还想等等赫尔,结果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时大爷手脚常年凉冰冰的,入冬以后,有时候都会自己冻着自己。现在赫尔不在,他自己睡大床,饶是裹成了粽子,却依旧冻得手脚发麻。

赫尔将近一点的时候才回来,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人裹得严严实实地缩在一边,几乎只露了个头顶在被子外。

一直不自觉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赫尔先过去弯腰亲了亲时七的脑袋,才去洗澡换衣服。

时七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浴室的水声,他抬头眯着眼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敌困意又埋进被子里睡着了。

赫尔擦干头发上床时,时七已经再次睡熟了。

他伸手轻轻把闷在被子里的人挖出来,拉进自己怀里抱好。时七闷得脸有些红,手脚却依旧冰凉,赫尔握着捂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体温稍微提上来点。

不冷了,睡梦中的人舒服了,舒服得扒着热源不松手。

一夜好梦,一夜安眠。

赫尔也早就不会做噩梦了。

外面下大雪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赫尔坐在厅里写年终报告。

然后他留意到小绿旁边多了个东西。

那是个拳头大的玻璃球,里面有个又矮又胖的白胡子老头,还有一行小字:

rrychrists,withlove

(圣诞快乐,爱你。)

嗯?赫尔眯了眯眼睛,这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跟小绿有了同样的地位?

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点怪异的情绪。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坐在桌边,沉默地写着报告,时不时沉默地抬眼看着那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队长,你看见我新买的红酒了吗?

队长?

时七在屋里叫了他两声,见人没应,出来时刚好瞧见这人盯着水晶球看,像是要用眼神把圣诞老人烧出个窟窿来。

时大爷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上次让赫某人如此愤恨地盯着看的东西好像是去年教师节魏平他们送的花。

就是很普通的一把向日葵,卖相并不是很好看;甚至因为花店刚刚恢复营业不久,那把向日葵丑得有些奇特。

然而那天赫尔还是一整天都特别不高兴,最后消失了几个小时,傍晚带回来一大把玫瑰,成功把丑巴巴的向日葵从花瓶里挤了出去。

玫瑰后来变成了干花,现在正在卧室的墙上挂着呢。

至于送向日葵的那几个小孩额,听说后来个个都成了格斗课的尖子生?毕业时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赫教官的严格要求?

回过味儿来,时七有些忍俊不禁:队长你吃醋了?

赫尔别过脸,摇摇头。

勾了勾嘴角,时七走到赫尔身边,伸手环住对方,下巴搁在赫尔肩上:说说嘛不是说好了今后所有的心情都要跟我分享吗?吃醋啦?

说着,还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良久,沉默的人才嗯了一声。

为什么吃醋?

赫尔狠狠皱起了眉毛:他说爱你。

时七乐了:圣诞老人说的也不行?

赫某人有点像小孩子赌气:他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些。

那你喜欢听什么?

赫小孩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时七笑出了声。

然后他在他耳边放柔了语气:我爱的是你,赫尔,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如果你喜欢听的是这个,那我以后每天早晨,中午,晚上,睡前都跟说给你听。说一年,说十年

他往前凑了凑,亲了亲赫尔的耳垂,然后笑着说:我说一辈子,往后余生都天天跟你说我爱你,说到你觉得烦了为止,好不好?

赫尔那点莫名的郁结早就烟消云散了,听完时七的话,他只觉得心口涨得极满,都快装不下那么多那么多高兴到要飞起来的情绪了。

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赫尔低头在时七的颈窝蹭了蹭,哑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觉得烦

这就是安全感吗?

在绝望的沼泽里痛苦挣扎的前半生在这一刻不,其实从他再次遇见时七之后,曾经痛苦不堪的过去就早已离他远去了。

他靠着他无心的几句话苟延残喘十几年,而他最终化身成照进泥泞深处的那束光,穿过了一切苦难,温柔而坚定地照亮了逃出去的路。

从此他再也不必孤身一人。

话说,圣诞节就要到了。跨坐在男朋友腿上,时大爷无情地把依旧被情话迷得晕头转向的赫尔从肩上推了起来:我的礼物呢?

赫尔抿了抿嘴唇,然后变戏法般从桌上一沓报告下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时七看着眼熟的包装,挑了挑眉: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礼物。赫尔打开了不大的黑色绒盒,拿出了那枚银戒,轻轻套在了时七右手的无名指上。

大小刚好。

前两天注意到你在看这个。他近乎虔诚地吻了吻戴着戒指的手,问道,喜欢吗?

嗯。时七抬起手,仔细地看了看那枚银戒,我很喜欢。

他就这样抬着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摊开一直蜷着的左手,把藏在手心里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戴在了赫尔左手上。

十指交握的时候,两枚戒指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金属碰撞声。

对视了片刻,两个人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外面雪飘不断,屋里暖气很足。

饱暖思那啥。

白日宣那啥后,时大爷慵懒地趴在赫尔怀里,暖和的不想动。

别摸了。感受到赫尔的手在脊椎上来回摩挲,时大爷心生不满,低头在对方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又忍不住吮吻浅浅的牙印,还想做就赶紧的。

这是怎么弄的?温热的掌心准确地停在一道疤上。

时七动作一顿,然后打了个哈哈:体检,大夫手滑了。

然后缝了二十九针?

草,这都能摸出来?时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不应该啊,明明我自己摸着和之前没差多少

不一样。温热的掌心再次划过骨肉匀称的脊背,另一只胳膊搂紧了他的腰,一点都不一样。

没多大事,都是小手术。时七稍稍支起身子,笑了笑,真的没事了。

那这里呢?

额检查肌肉组织,所以划了一下。

这里?

检查软骨组织,就时七不想编瞎话骗人,于是耍赖般地凑上去讨了一个亲亲,别问了好不好?

赫尔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