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这幢花笑楼没有窗户。
屋里不正常的动静惊动了那位叫檀见的青年,他轻声询问道:“小姐,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这次白茹珂反应还算快,马上打了个很大的哈欠:“哈——檀见哥哥且等等,阿珂适才小憩刚醒,下榻时迷迷糊糊踢翻几张椅子,待我梳洗一下。”
然后立刻压低声音面向易初辞:“劳烦几位仙师去我的床榻后躲一躲,实在抱歉。”
叶声早就被易初辞拽到了身边,易初辞暗暗瞪了叶声好几眼,不过想到叶声可能连他的白眼都看不见,也就不白费力气了。
易初辞牵着叶声的手绕过脚下的障碍物,把他带到了床榻的纱幔之后。
干净清爽的竹木香味让叶声定了定心,他们掌纹相印,彼此相依。
他不禁希望白茹珂的房间能大一些,让他们与床榻的距离再远一些,这样,他掌心握紧的这只手就能多停留一刻,只为他一个人。
白府还是很心疼这个女儿的,哺食的餐饭被接二连三地端了出来:水晶酱板鸭、甜雪面饼、箸头春酥、长生粥……
屋内太黑,叶声又离得远,看不清色泽如何,可是那香味可是实实在在得飘到了他的周围,三个人饿着肚子躲在纱幔后眼巴巴地瞧着。
叶声有理由怀疑白茹珂是故意馋他们的。
青年布完菜站到一边,与白茹珂保持主仆间应有的距离,“小姐,屋内怎么不多点几支烛台,对您的眼睛不好。”沙哑的嗓音就像被砂纸打磨过,饱含担忧。
“檀见哥哥,你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就和小时候一样。”白茹珂热情地去拽檀见的袖子,想拉他坐下。
檀见退后一步躲开了,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
“小姐还是不要这样了,尊卑有别,您是主,我是奴,从来没有同席吃饭的道理,以前……是小人年纪小不懂事,断不会再不尊重小姐了。所以…小姐以后叫小人白檀吧。”字里行间皆是敬意,可也就是因为这点敬意,让两人的关系如坠冰窟。
叶声躲在纱幔后听着,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眼前这对关系微妙的主仆。
自古奴仆被合法收入府,买卖关系也就成立了。买方有卖方的卖身契约,自愿被卖入府的人也就降为奴籍,姓氏也要随主人家改变。
这檀见想来是个安分守礼的仆人,却因为自小与白小姐成为玩伴,所以才让白茹珂颇为依赖。
白茹珂的手僵在半空,她很快调整好状态,转而拨了拨额间碎发,自叹了一句:“好吧。”
“但是,你永远是我的檀见哥哥。”
也只能是哥哥。
檀见欲言又止,就作默认。
白茹珂坚定的眼神像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烛火,熠熠生辉。
“今日怎么是檀见哥哥来送餐的呢?玖兰呢?”以往一日二餐都是玖兰的活,所以今日见到檀见,倒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暂时走不开,便让我送过来了,顺便把厢房钥匙带过来。”檀见把钥匙搁在桌上,眼神闪烁,时不时得看向白茹珂的小脸。
有一件事,他隐瞒了白茹珂没有说,今日送餐的任务是他赶完自己的活儿向玖兰求来的。
“小姐慢用,小人还有些活没做完,先…先回去了。”说完,再次垂下不恭敬的目光,瞧了白茹珂一眼,推门出去了。
“哎……”白茹珂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仓皇关上的门夹断了。
外面没了动静,叶声才走出纱幔,白茹珂面对着一桌山珍海味黯然神伤,在昏暗的火烛映照下,更显得她的身形单薄孤寂。
“我们也打扰多时,该离开了。”易初辞道。
白茹珂被吓了一跳,似乎早就把他们三人忘记了,这才反应过来,“啊,让仙师见笑了。”她脸色苍白,勉强对易初辞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易初辞摇摇头表示理解:“白小姐调整好心情,莫要忘了计划,我们告辞了。”
“对了,这是钥匙与地址,仙师放心,我都记下了。”白茹珂从身后的匣子里抽出一张纸,拾起桌上的钥匙递到易初辞的手中。
叶声张了张口还想问点什么,被易初辞一把拽出了门。
秦伊秋落在最后,没着急走,转了转她的玲珑心思,突然问了一句:“檀见便是那樽石佛?”
白茹珂惊愕失色地望着语出惊人的秦伊秋。
没等她回答,秦伊秋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有没有想过,石头缝儿里也能开出花呢。”
“怎么可能,他明明……”
“待你成亲那日,好生瞧着。”说罢,消失不见。
秦伊秋也走了,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盏孤零零的烛台,偌大一间华美的房间,既空荡又饱盈,人去楼空,哀伤满盈。
她轻轻得凑近烛台,呼,烛火灭了。
黑色淹没了每一个角落,就像没存在过。
“心中无光,良辰美景如同虚设,见与不见,又有何异。”黑暗中她碰落了那双檀见递给她,未曾使用过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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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阿珂,又见面了。
杀还是不杀?
下期预告:明天去(假)成亲的喜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