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辞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了。
叶声正坐在案前写字,一副谦谦君子舞文弄墨的样子,这孩子要是再长大两年,霜盏别苑的结界也许都要抵挡不住爱慕他的女修们了。
……易初辞忽然觉得这想法要是成真了会很可怕。
叶声的眉毛很浓,平日里待谁都很和气,两道剑眉像两把宝剑一样悬在眼睛上方,本是会让人惧怕的形状,可是那一双狐眼却是为他平添了一丝媚意,看人看物都不经意间眼尾上翘,二者组合在一起反而是互相中和,给人一种很想要亲近的感觉。
一个男人,长成这个样子也能称作祸水了吧。
“啊,师尊,你何时回来的。”易初辞听到叶声语气中透露的愉悦,连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也闪闪发光。
“不是让你在北斗殿门外候着吗。”易初辞慌乱地错开查探的目光。
“我知错了,日头太大,徒儿晒得实在难受,想到我还有三遍《九戒四辅》没抄完呢,就赶忙回来抄写了。”叶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举起手边的一沓纸,“师尊你看,我已经抄完两遍了。”
即便不是被叶声卖惨的表情惹得心软,当看到那一沓印满叶声一笔一划的宣纸时,易初辞也就不追究了,其实本来也就不怎么生气。
“修仙更是修身,下回务必告知为师。”易初辞走近叶声,接过他手里的宣纸准备检查,就闻到叶声的身上有皂豆的清香隐隐传来。
“你方才还沐浴了?”
“是,方才在日头下站久了,出了身汗,怕污浊师尊房里的空气,便是洗了澡后进来的。”叶声回答的很是诚恳。
若是不把身上从婉婷居带出来的又甜又腻的花草味洗去,只怕要解释好久。
至于那个什么成焕露,他本来是想倒掉的,这个女人的东西他可不敢用,仔细闻上去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这女人对香味如此敏感,这成焕露里掺了血的味道她怎么会闻不到?
叶声思索再三还是将瓶子丢入了空间戒指里。
易初辞却以为叶声还在为昨晚自己催促他去洗澡闹别扭,顿时无语,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记仇。
没来由的心下一软,也许作为师尊,应该多给他一些关爱的。
“你不必如此拘束,以后你就住在霜盏别苑吧,一会儿去把寝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过来,我已命人打扫了偏房。”易初盯着叶声罚抄的《九戒四辅》,掩饰心神不宁。
“谢,谢谢师尊!”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嗯,笔画刚劲有力,就是飘逸不足,还需多练。”易初辞认真地点评道,岔开话题。
“是,那我现在先去收拾……”
“不着急。”易初辞抬起头看向叶声的个头,“都已经巳时了,用了朝食再收拾。”
多吃饭才能长得高。
师徒二人这回选择了叶声推荐的竹霖亭旁边的小道。果然人一少,易初辞觉得自然了很多,不用被一大帮徒弟偷看着腹诽。
两个人都不讲话,只有竹叶被风轻轻撩起,擦碰到另几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叶声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破这份明净,易初辞先开口了:“他们叫我什么?”
“啊?”叶声愣了一瞬,没有听懂他的问题。
“既然你早就想到了这条小道,一定是不想让我听见他们的议论,那你应该对他们议论的内容熟悉了大概,他们现在都叫我什么?”
易初辞在担任仲商馆符咒课先生的时候,对待弟子的严苛程度在须弥山是出了名的。
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凶,反倒是因为他很少说课本以外的话,冷着脸指出弟子出错的符文咒文,从不用安慰鼓励之法,更不喜欢把自己的话重复第二遍。
是故,仲商馆的弟子们都觉得他冷血、刻板、难以接近。
后来,他主动辞去了这项职务。
叶声一直都知道,易初辞的心不是冷的,他甚至会担心符咒太深奥弟子们难以理解,但是他虽精通晦涩难懂的咒文,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于是常常被弟子误会成无情。
“他们叫你……竹叶青。”
因为他们的清洛真人偏爱穿天青色的衣服,霜盏别苑中也不喜好种植红莲、白梅等幽香阵阵的花,偏爱栽竹,所以霜盏别苑远远望去总是四季常青,茂盛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