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的,没人看出这只是一个假象。
所以他们想起自己要做英雄的决心时也会信心百倍。
可就是没有人迈出英雄之路的第一步,似乎他们的眼睛比脚要发达,他们习惯看。似乎他们的耳朵比手要灵敏,可以捕捉各路信息。
但这就有些尴尬了。
踌躇中,终于最终没人做成幻想中的英雄。
因为有人又看见胶人。人们如释重负,发誓以后不要做英雄,因为连想想都这么累。
胶人还是在那小院中,做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采松树树胶。
浴火的松树,想必胶会更加凝练。
正如胶人。
大家如今看胶人已不叫看,叫欣赏。欣赏就是步履蹒跚的乡下老人,静穆的注视着画展上的法国,意大利,心里什么也不懂,但一站就是十几分钟,就算他知根知底的儿孙,也分不出,他,是在敬畏着这幅作品,由衷的想进入那个神秘的世界;还是,在不懂装懂。
想看,或装,人们眼中,至少有一幅画。
新树新鸦,深楼深巷。
面颊洁净,眼神澄清。
这次事件没有斗争,也不血腥,但前前后后,如果有人能目睹所有人的一切,一定会被这滑稽的演变逗笑。
密语
胶人是怎么出来的?
窃窃私语。
人们用好奇掩饰尴尬。因为那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风头要争,就有难以启齿的东西要装,对那同一个好奇,不同的说法流过街头巷尾,日新月异。
早在几年前,老捕快便邀胶人用炼胶处理过衙门的锁,那么胶人想从里边出来就像出自己家门一样。此是一种说法。
胶人把胶融进锁孔,然后让胶凝固,胶就成了一把钥匙,胶人便越狱而走,此是一种说法。
有人说,第一种不对,绝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那胶人算是出逃,出逃一词从不会如此优雅。
有人说,照此说,第二种也不对。
所以有人提出了第三种说法,以一种极其秘密的语气:
如果要知道胶人为什么出来,要想想胶人为什么进去。
是因为烧松妖的那把火。
世上真有妖?没有。那那把火烧的自然不是妖,不是妖,那自然是人。
人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烧了两个,那便一定要少两个。想那消失的总督和捕快,就这么一个小镇,这两个人没了之后,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岂不是很明显?
这是最毫无悬念的一件事了。
这两个人便是火影中的“松妖魂魄”。
道士本无能,与胶人逢场作戏而已;胶人误以为道人道行高深,听道人大喊一声:此乃松妖魂魄,心里自然惊惧。
于是纵火烧死所谓的“松妖魂魄”。
此二人或许本在院中公干,火起,路封,惨死。
衙门口心里明了,但小镇不能没有胶人,便假以纵火罪名逮捕他,实则为他暂避风头,了此奇冤案。风声已过,胶人出。
而知情者老道,必已被灭口。
过三月,一老道尸体被镇民发现,那座桥所在的那条河。
尘埃
当传奇尘埃落定,归于回忆,没人记得起其中的虚假。
不管是大城还是小镇,真正的名人是不会暴露在公众视野内的。
所以胶人是奇人,但绝不是名人。
也可以叫虚假名人,传奇,叫虚假传奇。
人们颇以他们找到的第三种说法为荣:生活错综复杂,我们总能解决。有趣,有趣。
但未来及参与这件事的人,没有立场,所以冷眼。比如李求恩。
李求恩来到这个小镇上,是治病的。
似乎知道,大总督林则疾和捕快铁焦的死,并不是意外。
在这个小镇中,有一张网,而铁焦,是这个小镇里的点。当小镇最上空的手抖网的时候,点就掉了下来,摔在小镇青石板路上,摔个稀巴烂。
很显然,胶人是这张网上的一个环,这只手拉着这只环便能很轻易的抖起整个网。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前几年在一个秘密组织的时候被分到了这个小镇。我知悉了当地胶人的传说,又查了资料,觉得这个小镇非比寻常,后来通过上级才知道这里几乎人人皆毒,胶人便是这里几大毒枭之一。
这个秘密组织正是锦衣夜行紫禁卫——锦衣卫。
这里有更多的小镇信息。任谁身处这个小镇,看后必冷汗如雨。夜色很黑,卷上突兀的五个字:洪武胶术士以及连篇的骇人又真实的故事都在刺激着我的认知。
一个声音魔怔一般回响。是啊:一个能轻易纵起冲天大火的道人,又岂是等闲之辈?只此一点,第三种说法便不成立,恐怕不能成立…
到目前为止,真相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小镇表面平静中透着浮躁,各路市井小民如蚂蚁一般平庸,但几乎人人皆毒,做如此庞大又默契的事情,上边当然有其强劲安定的组织,当错事错到一定程度,再多的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破绽,这个小镇得以存在。铁焦作为一个外人在此地上任,必是组织疏忽,没能及时控制住人事部署,不得不除掉他。
大总督是个无辜的又不得不被除掉的人。
他们的刀就是胶人。所以胶人再传奇,也是枚棋子。不过能将胶人作为棋子,组织的力量已经可以说可怕。让如此组织使用,也无话可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铁焦这个组织外的人,一点都不复杂,但又很复杂。
可是,有这种可能吗?这样的组织会允许这种情形出现吗?话又说回来,天底下,除了锦衣卫和两厂,还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力量?
或者说,干脆正是两厂?
胶人一身是毒,却让人无处说起——关于他的传说,毒,从未出现。
狡兔死,鬣狗烹。胶人却始终在人们的视线中存在。所以胶人是一枚特殊的棋子,这么说,或许是你想的那样——胶人正是组织元首,没人说不可以利用自己;但又或许不是。这是唯一的谜。
所有的毒民,都挂着一副市井小民的嘴脸,他们委屈自己,担当那些传说中平庸到令人发指的角色,湮没在历史飓风中,成就一个胶人。
可怕的是,传说并非说说便传了下来,是日积月累真正的日子,人们每天都在伪装,装的平庸,装的不懂装懂,装的愚昧。这样后人在回忆的时候,便真的这么说:我的家乡,有一个胶人,厉害,还有一群庸民,区区庸民,不提也罢
有使命的人是可怕的。
真相到此结束,没说到的,并不是忘记了,只是写出来可能会发生危险的事情。但你可以好好想。总之,毒是这张网的核心,这张网黏住了所有从这里过的人。
得到这个结论我便吓破了胆。
哪怕我训练有素,哪怕我刀枪不入,诛人者,人心。
我必须跑掉。我不想赴铁焦的接风宴。
死是小事,身后名是大事。
我亦因此被排除组织。
事隔多年,我忽然想到胶人,此刻的他,一定在享受着人们继续编造关于他的与毒无关的传奇,享受着真相埋没的空虚,享受着一颗棋子不该有的境界。
我否认虚假,但不否认虚假传奇。
我看见。
枯松下,面颊洁净,眼神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