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丰对此恭维笑而不语,他转身从厨子里抱出一大摞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像一个熟练的妇女往自家床上放襁褓中的孩子一样,把它们放在桂卿跟前的桌子上,大有刘备托孤之意。
“这些都是局里的大型综合性材料,”他随后愉快地解释道,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子里转来转去的,随处散射着晶莹的光芒,“而且都是最新最全的内容,我已经仔细地分好类别了。另外还有一些我认为比较好的简报信息我也放里边了,你抓紧时间先学习一下,熟悉熟悉,好尽快地进入角色,好不好?”
桂卿连说了几声好,然后礼貌性地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厚厚的一大摞材料。他很快就发现这些材料每一分都很厚实,一看就是辛勤劳动的结晶,而且有十几份还是纯正的手写稿,上面的字迹非常工整平实。这些手写稿每一份都有几十页之多,充分展现了主人较为扎实的文字功底和极其认真的敬业精神。他一边快速地浏览着这些材料,一边暗暗赞叹苏庆丰过硬的做人素质和扎实的工作能力,他觉得能认识这样的人对他来讲真是三生有幸,特别是在他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边快速而又认真地学习着苏庆丰提供的那些材料,一边在对方的悉心指导下试着编写工作简报和信息,同时还干些跑跑腿和送送材料的小活,日子就这样在充实而又愉快的感觉中匆匆走过去了。多年以后,当他带着忧伤而沉重的斑斑情绪慢慢地怀念这段已然逝去的日子的时候,心中不禁流满了滚烫的液体,很坚定地觉得这是一段最为黄金的岁月,一段永难复制的光辉岁月。
刘宝库依然花花搭搭地干着那些华而不实的活计,天天忙得就和没年三十的一样,并半睁着一双小死鱼眼伺机和大家讲一些腥不腥淡不淡的地摊笑话,也不怕别人笑话,就怕别人不笑。他那两堆残缺不全的灰黄色的牙齿依然东倒西歪地肆意躺在他的半截口腔里,和各种腐烂程度不同的食物残渣欢快而热烈地混合在一起,不停地恶心着离他比较近的人和离他比较远的人,就是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缺点和毛病。
渠玉晶依然半智半愚地开着那些不太靠谱外兼不太着调的低层次玩笑,并在上午嘻嘻哈哈地和众人大侃特侃一顿之后匆匆忙忙地回家买菜做饭,下午再也不来照面,只留下一个个旁人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的木墩子背影。无论别人觉得她在单位里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只要她觉得自己在单位里有价值就行,她才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的烂事呢,反正拿到手工资又不少一分。上班这件事对她来讲纯属娱乐生活的一部分,她一天不来还觉得无聊呢。至于她的到来给单位里那些一心一意想干活的人(比如苏庆丰和桂卿)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她是完全想不到这一点的,她还以为只有她才能给大家带来别具风情的快乐和愉悦呢。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苏庆丰和桂卿整日忙碌的身影永远在那里常驻,不到下班时间绝对不会主动消失,有时即使下班了也仍然可以看见他们哥俩在奋笔疾书,不过能有幸看见此情此景的人几乎没有,因为这个视角只是留给上帝的,结果很多人竟然还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视角,还有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个视角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