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在半夜惊醒。

他又梦到了秦家的老太爷。他当秦鲭的那段日子,这位秦家爷爷是真的关心爱护他。不走敬爱这位爷爷。没有人像这个爷爷一样会和他讲人生的道理，给他指引前路的方向。

那时候不走觉得自己很幸福。

不过后来他明白了，他的一切是偷来的,所以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真正的秦鲭带着道人回来,他被揭穿，事实无可辩驳。这位秦家爷爷只是神色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发令。

“就地格杀。”

那一刻，不走浑身发冷,泪水涌出眼眶。他甚至都没有逃,只是看着秦家爷爷那张冷酷的脸。

虽然现在被贺慈救了出来，可不走还是常常梦到那一句就地格杀。

“不走，又做噩梦了吗？”阿锦点起灯。

不走现在的身体是贺慈用后山的竹子雕的，白天能给不走幻化出一个身体,但晚上还是一个小偶人,需要人气的滋养明天才能续航。

阿锦和不走睡在一个房间的两张床上，到了晚上两个人不能相隔太远。阿锦又睡的浅，不走翻身她都能听得清楚。

“没事,睡吧。”不走的木头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阿锦翻来覆去：“我睡不着。小观主说天亮了她会给我们带一个老师过来。我们学好了就会安排我们上学。我好开心,我睡不着，不走,我们真的可以去上学了。”

不走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锦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睡过去。

不走盯着窗外，直到天色渐亮。

贺慈在清晨领着崔栩上山。

“抱歉,之前把你认成女孩子了。”贺慈走在崔栩前面带路。

崔栩长长的睫毛下垂，告诉她不用介意。他从小长大就像女孩子，等长大了，脸却还是一样精致。他不爱说话,又留着长头发，看起来更是雌雄莫辨。认错他性别的人不止贺慈一个。

两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空一观。

崔栩站在观前，转头看贺慈：“到了吗？”

贺慈：“到了。不走，阿锦——”

不走先走出来。

阿锦带着小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笑的人心里暖洋洋的：“我煮了粥哦，竹荪鸡丝粥，小小慈姐姐你肯定喜欢！”

贺慈：“这个是你的老师，先给你们上一节课。”

崔栩和不走二人打了招呼。

贺慈走到厨房盛粥，让阿锦他们和崔栩好好聊聊。

阿锦有些腼腆，但她实在是渴望被教导，和崔栩聊了好一会儿。不走就在旁边默默听着。阿锦说累了，不走就给她递上一杯水润润嗓子。

崔栩站在厨房的门边，凝视着里面的贺慈。

热气腾腾的白烟中，贺慈眉目清冷。崔栩能看得出来贺慈是一个不太爱管闲事的人。

为什么贺慈会接二连三的帮助自己？

要说有所图，他一穷二白，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他有什么值得她目光停留。

“小崔老师，你长得真好看。”阿锦道，“为什么留长头发啊？”

崔栩顿了顿，收回目光。

“我奶奶喜欢。”他的奶奶得了老年痴呆，除了她的小女儿，也就是崔栩的姑姑，崔奶奶谁都不记得。崔栩和崔姑姑长得很像，只是骨相更加硬挺。他留长发，奶奶总会觉得心爱的女儿还在身边。人老了其实就像小孩，得到了想要的就不哭不闹了。崔奶奶日日对着崔栩叫崔姑姑的小名，崔栩应了，她就笑了，很乖很乖。

阿锦不再多问，几人进去将贺慈盛好的粥端出来，一起吃了一顿很有烟火气的早饭。

吃完饭崔栩给不走和阿锦上了两个小时课。阿锦和不走都很喜欢崔栩，崔栩当家教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崔栩没有问贺慈为什么阿锦和不走两个人没有参加素质教育，为什么他们住在道观里，为什么她会替他们请家教。

就像他没有问贺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一样。

自从认识贺慈，崔栩在学校里便常常见到贺慈。一旦开始在意一个人，她相关的信息便会突如其来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课间操时三个年段都在一起，崔栩能够看到贺慈的身影。班上的男孩居然在讨论贺慈，崔栩难得去听他们的对话，这才发现贺慈算是学校的名人。

她长得惊艳，成绩优异，青春期的男孩子很难不对她抱着绮思。

明里暗里追贺慈的人都很多。

“你们知道吗，她其实是个富二代，之前家人里为了让她好好学习，让她装穷。”同班男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兴奋地说着。

“谁有她的号码啊？”

“想的美，你以为贺慈谁都能追？联系方式那么好要！”

崔栩没有说话，想起了自己和贺慈隐秘的联系。除了他们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贺慈和他相熟。

他在她心里是否有些不同？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崔栩立马唾弃自己。贺慈只是好心帮忙，如果见到别人遇到同样的事，她的举动大概不会有任何区别。崔栩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同班的男生终于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崔栩：“崔帅哥，今天怎么有空凑过来和我们聊天？……该不会是你也喜欢……”

男生身侧的朋友打断他的话：“你说他？哈哈哈，没这个可能。你看我们崔同学什么时候对女生上心过。崔栩，你不会喜欢男孩吧？”

崔栩黑着脸：“滚。”

几个男生笑嘻嘻打成一片。

做完早操，崔栩再回班级的路上心不在焉，差点走到花圃里。

他的脑海乱的要命，下来之前刚刚记住想要温习的单词全部溜走，只剩下贺慈的影子。

贺慈刷题时垂着的睫毛，贺慈把伞丢给他之后头也不回的身影，贺慈挡在他面前对着面店老板亲戚的冷毅，贺慈……

全是贺慈。

“该不会你也喜欢贺慈吧？”同学的话重新出现在他的耳旁，自动补上了一个名字。

崔栩的瞳孔缩了缩。

“崔栩。”有人在后面叫住他。

崔栩一回头，看见了贺慈那双清冷的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