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钟林家的更是喊出声来,“毓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山匪?”
王婆子上前拽住那妇人的胳膊,骂道:“什么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搭把手,先把这人绑起来?再等,这死女人就要把山匪带进村里来了!”
众人云里雾里,可还是照着王婆子的意思做了。
钟毓趁乱将男孩子带出房间,细细观察一番,从回忆里翻出齐业繁来,才从熟悉的轮廓中认出人来。
实在是齐业繁整个人脸型都变了!
本来是圆圆胖胖的笑脸此刻颧骨高耸,除了细腻的皮肤,根本看不出来是官家子弟。
这是怎么回事?
齐业繁在钟毓怀中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他平息下来,岳绒端了碟点心递给他,可他瑟缩了下,躲了下,根本不肯让岳绒靠近。
岳绒没办法,只能将点心递给钟毓。
那男孩子现在还抱着钟毓不肯撒手。
钟毓叹口气,从碟子里拿了块红枣糕塞到男孩子手上,“吃吧。她是我的未婚妻,不会害你的。”
男孩子抱着红枣糕,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岳绒,细声道:“我知道。她姓岳,京城的人都说过,岳链将他的大女儿送过来伺候你了。你原本的未婚妻现在入宫了……”
岳绒抽抽嘴角。
伺候……
好卑微的感觉。
扎心了。
还有钟毓原本的未婚妻说得是这具身体的便宜妹妹吧?
竟然进宫了!
她怎么记得岳家跟皇上沾亲来着?贵圈真乱!
钟毓对这些毫不关心,轻轻拍拍男孩的头,“快吃吧。”
齐业繁点点头,急切地吃了起来,可言行间也能看得出教养极好。
钟毓看出她的好奇,起身要跟她说话,却见齐业繁匆忙站起来拽住钟毓的衣摆,一副不肯撒手的样子。
脚下的栗子一见也喵呜喵呜叫了起来。
这是又多了一个跟屁虫啊!
钟毓没了办法,只能又重新坐下。
这下齐业繁也跟着重又坐下,安安分分地吃着手里的红枣糕。
钟毓叹口气,只能当着齐业繁的面说起来,“我与他的父亲熟识,他的父亲是我的师兄,平日对我多有照拂。”
“我出京城的时候,还去见过齐师兄……”
齐业繁停下动作,揉揉眼睛,“钟大人,你走后我父亲就被贬了官。今年秋天,有一天父亲突然半路跑回来让我娘带着我姐姐哥哥和我来找你。”
他停了停,突然的沉默让岳绒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走到洛阳的时候,我们就听到消息,说我父亲贪墨被砍了头。我娘当时伤心欲绝,将银子分成四份,让哥哥带着我和姐姐来找你,她回了京城说要给我爹收尸。”
“后来,我哥哥觉得路上不安全就去找了个商队,出了钱让我们挂靠到商队的名下,谁知道半路遇到了山匪。”
然后三兄妹就被山匪抓了。
看齐业繁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哥哥姐姐现在状况肯定也不好,还有他的姐姐……
唉!
除了刚开始的激动和哭泣之外,齐业繁的声音都很平静,不像个孩子,更像是年迈的老者。
无惊无波。
可岳绒甚至能想象得出这孩子是哭过多少次才练就了这般的平静。
钟毓显然接受不了齐业繁的话,腾地起身走了出去。
齐业繁没来得及拽住,起身就要跟上去却被岳绒拦住了,“乖,让你钟叔叔静一静。”
齐业繁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安安静静地坐回凳子上,手中的糕点再也没动过。
房间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哐当声。
齐业繁吓得哆嗦了下,仓皇地往外看去。
岳绒摸摸他的头以作抚慰。
不用想,方才的举动定然是钟毓发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噩耗,很少有人能平淡地接受。
发泄发泄也好。
她又给齐业繁塞了块红枣糕,“还吃吗?喝点水,等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齐业繁犹豫了下,接过红枣糕。
沉默半晌,他突然问:“钟大人能把我姐姐和哥哥救回来吗?我吃的很少的,真的,我还能搬东西做木工,什么都能做的!“
岳绒鼻子一酸。
“放心,我肯定把你姐姐和哥哥都救回来,让你们一家团聚。而且我有很多银子,能养活你、你姐姐和你哥哥。等你长大了再将银子还给我就是了。”
齐业繁想了想,点点头。
“父亲说过君子守诺,我肯定会将银子还给你的!”
“嗯。”岳绒用力点头,眼眶中泪光打转,“我相信你。”
齐业繁这才安心吃了两块糕点,拽着岳绒的衣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钟毓进来看见了,轻轻摸摸齐业繁的头,扭头紧紧地盯着岳绒:“岳绒,我求你,端了那个山匪窝。”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纵然没有哭过也肯定是悲愤欲绝。
她试图活跃气氛,作怪地攥着拳头让他看她有力的胳膊,“那是自然!我可是正义使者!绝对跟黑暗势力战斗到底!”
钟毓紧紧地攥着齐业繁的手,重重地点了下头。
“岳绒。”
“嗯?”
“六月,我就要除服了。我要回京城,重返朝堂!”
岳绒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她看看像个猫咪一样将身子蜷缩成一个球的齐业繁,叹口气,“回去找找他们的娘,说不定还活着。”
系统8888号突然出声:“你到时候跟他一起去京城,这样才能获得好感值。”
岳绒没有搭理狗系统,起身走了出去见窗根下的废旧琉璃此刻都碎成了渣,一下就明白了方才的响动是怎么回事。
她抿抿嘴唇,没说话。
妇人是山匪派来踩点的消息像是长了小翅膀似的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秀才村。
山匪啊!
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山匪竟然瞄上了他们!
众人人心惶惶,只迭声催促着王婆子和钟永家的去喊岳绒。等岳绒一出现,更是炸开了锅。
“村长,怎么办啊?”
“报官吧!县衙的人总不能不管我们!”
“就是!”
也有人觉得官府不可靠,“得了吧,县衙只有几个衙役,能管咱们吗?听说山匪有好几十人呢!”
“那怎么办啊?”
“我家孩子还小呢!”
“肃静!”岳绒提声喊道。
声音之大,让所有村民都安静下来。
岳绒环顾众人,见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冷声道:“你们可知为何那些山匪盯上了我们?”
不等他们回答,她就直言道:“因为这里有我的两个作坊!作坊有银子!他们知道你们每家每户从作坊上得了银钱,便要来抢你们的!”
“你们娶媳妇儿的钱!养娃的钱!你们养老的钱!说不定还会抢走你们家的姑娘!”
钟永家的立马喊道:“太过分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抢走!”
众人群情激愤。
岳绒却兜头朝他们泼了盆冷水,“你们就别盼着官府来救你们了,纵使官府来了,咱们恐怕也早就死在山匪的刀下!我们要拿起武器自己保护自己!保护你的妻女!保护……”
“村长!”
突然,王婆子扯着那个女山匪走进来,沉声道:“我们不用男人保护!我们自己能保护自己!”说着亮出手中的琉璃枪。
只见一根木头,顶端覆着螺旋样的琉璃,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村长!你不是常说女人也能干活吗?女人也能当半边天吗?我们一样可以跟那些山匪打!我们也有要保护的东西,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
“是啊!村长!”
有了王婆子这席话,村上的妇人们纷纷应声。
岳绒莫名心里豪气翻涌!
“好!我们一起保卫自己的家!”
万众一心,整个秀才村很快就忙活起来。
尤其是王婆子拿的那种琉璃枪,一看就很锋利又轻便,很适合女人拿着,便让人做了很多。
其他人也出人出力。
尤其王婆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很快就撬开了那个女山匪的嘴。
从女山匪口中得知,那些山匪准备今天晚上动手。
他们已经盯了秀才村半月了,只是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正好趁着雪停了,积雪难行,准备速战速决,等到旁的村庄听到动静,他们已经完事儿了。
至于派女山匪过来就是为了先一步打听秀才村的富户——钟毓家。最起码知道钟毓家在哪里,最好能知道钟毓的银子藏在哪里。
岳绒听完都无语了。
秀才村最值钱的是银子吗?
自然不是!
最值钱的肯定是两个作坊,以及两个作坊的手艺人。
有了作坊及手艺人,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也是。
山匪嘛!自然是以抢东西为主!
岳绒很快召集了村人布置好陷阱,只等着山匪一头拱进来,来个瓮中捉鳖!
冬日的夜晚总是有彻骨寒风,冻得人瑟瑟发抖,整个秀才村黑暗一片,连个点灯的都没有。
一群山匪静静地守在秀才村一里开外的地方,浑身披白,跟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如若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前面的两匹马还用粗布捆了马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首的山匪头子夜灵很满意他们的装扮。
要知道,平常夜袭的时候,他们都穿着黑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很容易就打那些商户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些天下了雪,他们才换了衣裳。
二当家嫌弃地拽拽身上的衣裳,“大哥,不能脱了吗?怪晦气的,哪有穿丧服的?”
“闭嘴!你看看,他们肯定发现不了我们!忍忍,等我们有了银子什么没有?再说,我们这是给秀才村的人披白,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当家的还是不满意,可见大哥根本改变的意思,只能罢了。
夜灵却皱眉望着秀才村,见秀才村黑暗一片,低声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不是说秀才村富得流油吗?怎么连个点灯的都没有?”
牵马的人挠挠下巴,“是不是秀才村的人都睡得早啊?”
夜灵觉得有点道理。
他们山匪下来抢东西,肯定要等到半夜深更,夜深人静的时候,村人都睡了也很正常。
可眼皮子跳得厉害,他心里有点慌。
“见了鬼了。平常抢那些商队,也没这么紧张的。秀子那娘们儿还没回来吗?”
“没有。”
夜灵有些不舒服:“不应该啊!是不是秀子失手了,被人逮住了?那村里的人岂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夜袭的事情吗?”
旁边的二当家哈哈大笑:“大哥!我说你就是多此一举,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他们要是敢反抗,也要看看我手上的刀答应不答应!”说着亮起手上的大刀,刀柄上的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不过是些庄稼汉,难不成还能打得过我们?”
“这倒也是!”夜灵被安慰到了。
“大哥!你发话吧!”
夜灵点头,也顾不上其他,反正冲进去一顿砍就是了!
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喊道:“好!兄弟们!把他们粮食、银钱都抢过来,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冲啊!”
一群人像狼似的直直朝秀才村冲过去,突然夜灵和二当家身下的马一个踉跄,马上的两人惊叫一声就栽倒了。
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道路两旁亮起一串串绿芒,在寒夜中让人心惊胆战!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二当家窜起来整个人都是懵得。
夜灵则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是狼!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一只健硕的狼慢慢踱出来,一双绿灯笼似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寒光。
夜灵天灵盖一麻,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狼王!是狼王!”
山匪们一听到“狼王”两个字,都慌了。
“大哥!你看!”
牵马的小子马没了,回头想跑却见来的路上都是狼!三面都是狼!只有秀才村的村口没有!
夜灵暗骂一声,振臂一呼:“跑!往秀才村跑!”
根本没人应声!
他转头一看。
嚯!
那群小兔崽子,连同二当家的早就抛下他往秀才村跑去。
他大骂一声,抬腿要跑却被身后狼王猛地扑过来咬住了脖子……
狼王这动作像是给了狼群命令,狼群直冲山匪追去,不过追到村口纷纷停了下来,扬起脖子长啸一声,给岳绒信号。
二当家的听到动静回头就见狼群都停了下来,抹了把冷汗,环顾四周,“大哥?大哥?大哥呢?”
被拽住领子的山匪一个哆嗦,声音都是颤的,“大哥……,大哥没跑过来……”
二当家的痛呼一声,“大哥!”
可这路也回不去了!
身后可都是狼啊!
他清点了下人数,原本带下山的一百五十人此刻只剩了一百一十六个,生生折了三十四人!
他咬咬牙。
这村子真是邪了门了,还没进村就折了三十四个人!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动静这么大,可秀才村还是黑暗一片,根本没有人出来看看。
这,正常吗?
牵马的山匪两股战战,“二当家的,要不我们回去吧?这村子有点邪门,那些狼追到村口就不追了,肯定是害怕村子的东西。你说村子里不会都是鬼吧?”
二当家的兜头给了他一巴掌,“放屁!要是鬼白天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小子别在这里扰乱军心!再说,怎么回去?你想回去喂狼就自己去!”
二当家的话给众山匪定了心。
“兄弟们!我们一定是中了秀才村这些人的计!跟我冲进去!给大哥报仇!”
“冲啊!”
一群人又像是狼似的往村子里冲,谁知二当家刚冲出没两步,就觉脚下一疼,忙后退两步捂着脚见鞋已经被扎塌了,鲜血汩汩往外冒。
他来不及阻止,就听他的兄弟们此起彼伏地惨叫起来!
“二当家的!地上都是碎琉璃!”
二当家的给了说话的山匪一巴掌,“老子还用你说?老子眼还没瞎!”
“别嚎了!赶紧包扎!老子今儿非要给秀才村这群村民一个教训!”
众山匪扯衣裳的扯衣裳,撕裤子的撕裤子,开始互相包扎。
隐在周围的村人见了山匪狼狈的模样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狼啸声和惨叫声让埋伏在村里的村人都愣了愣。
“怎么有狼叫声啊?”
“嘿嘿,谁知道呢,反正听着山匪好像很惨!”
王婆子和钟永家的簇拥在岳绒身边,也有点回不过神来,“那群山匪不会这么倒霉遇到狼了吧?”
“唉呀,他们不会这么倒霉吧?”岳绒眨眨眼,看上去无辜极了。
王婆子痛快地说:“活该!谁让他们动歪心思的!老天爷都不放过他们!”
旁边的钟毓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