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越莹跟着白莲,悄悄来到秦韶歆的院子里,刚一走近,便觉一股窒息和紧张。这里大约是她最不乐意来的地方,却偏偏不得不来。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清楚若想活下去、保全家人的性命,就得依靠秦家的庇护。所以她不得不任由秦韶歆的摆布,不是受她的闲气,就是帮她出谋划策想一些害人的鬼主意。前者倒还好,她自幼寄人篱下,没什么罪是遭不得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帮着秦韶歆一起害人,实非她所愿,她不想做这等有损阴德会遭天谴的恶事,她家的罪孽还嫌不够重吗?
每每经受不住的时候,蒋越莹就会一遍遍回想秦岭对她的恩情。当年若不是秦伯伯相救,她早已身陷妓馆那等魔巢鬼屋,不是遭万人□□就是化身一堆白骨,哪能如此刻这般跟了太子,还有个安稳息身之地。她应该懂得感恩,所以无论秦韶歆怎么欺负她,她都一声不吭地接下。
只是她一直不愿帮秦韶歆害人,所以每次秦韶歆找她出主意,她都装傻充愣,要么就苦思冥想想不出来,要么就想一个愚蠢至极的办法。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挨通骂,但是却可以逃过一劫。好在她一直就在秦家人面前表现地笨笨的,秦韶歆倒也没怎么怀疑,反倒是见她不争气,久而久之便不找她来出主意了。
不知今日秦韶歆唤她过来,是又要训话还是让她出主意害人?只求是前者。蒋越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来到秦韶歆的内院门口,就看见红芍跪在院子正中间,看那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显然已跪了许久。现在虽还不到正午,气温却已高的吓人,阳光又毒辣,在日头下多站一会人都受不住,何况长时间跪着。
红芍脸色白的如纸一般,头发上、脸颊上全是汗珠,身上的薄衫也被汗水浸湿打透,嘴唇干燥发青,双眼迷离失神……已是有了中暑的迹象。
见蒋越莹一直盯着红芍看,白莲迅速凑过来,低声提醒道:“红芍是因为秦夫人受的罚,奴婢去请您之前,秦夫人刚走不久,两人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主儿的心情怕是不太好,您一会儿进去留些心,千万别提秦家惹主儿不高兴。”
蒋越莹自是知道秦韶歆与秦夫人之间的恩怨的,她感激地看着白莲,低声道:“谢谢你提醒我。”
白莲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话道:“蒋主儿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担得起您一个‘谢’字。”她说完又有些心疼蒋越莹,明明是秦府的表小姐,如今又是太子府的主子,却活的卑微胆怯,有时还不如她们做奴才的,或许是自小便寄人篱下的缘故吧。
蒋越莹的真实身份,秦家上下只有秦岭、秦夫人和秦韶歆知道,后来秦韶歆又说与齐嬷嬷听,其他秦家一干人等皆以为蒋越莹真的是秦岭堂姐家留下的孤女。所以白莲才会奇怪为何蒋越莹会这般被秦韶歆摆布欺负,明明是主子,过的却比奴才还不如。不过她向来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也未觉得有多不合理。
推开门前,蒋越莹又瞥了几欲昏厥的红芍,叹着气对白莲说道:“一会儿我进去缠住你们主子,你趁机给红芍喂些水拿点吃食,也怪可怜的。”
“是,奴婢替红芍谢蒋主儿关心,您请吧。”白莲微微福了个万福,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对着里面低声说道:“主儿,蒋主儿来了。”
“让她进来,你在门外守着,谁来也不许打扰。”秦韶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蒋越莹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没有时间给她胡思乱想,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房门在身后关上,蒋越莹有种进了囚笼的感觉,尽管秦韶歆的房间是府里数一数二的奢华,但于她而言,却是世间最可怖的地方之一。每次进来,当房门一关,她都觉得自己宛如进了陷阱的小兽,喉咙被紧紧扼住,命都是被攥在别人手中的。
收起脸上愁苦的表情,蒋越莹尽量让自己笑的讨喜一点,她走到秦韶歆身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了一声“请侧妃安”。
“姐姐来了,快坐吧。”秦韶歆客气地说道。在身份上,蒋越莹算是秦韶歆的表姐,偶尔她心情好时也会叫一声姐姐,至于里面有多少敬意,彼此心知肚明。而蒋越莹则十分守规矩,一直叫她侧妃。
蒋越莹听话的坐好,一旁的齐嬷嬷给两位主子倒了茶,垂手站在一旁,秦韶歆开声道:“这些日子姐姐似乎少走动了,也不见姐姐来我屋里坐坐。”
“最近天气炎热,屋里人多了,会更热,所以我没敢来打扰侧妃。”蒋越莹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热怕什么,我这屋里有冰啊,根本不觉得热。倒是姐姐屋里用不上冰,肯定热的很,姐姐若受不得暑热,就来我屋里凉快一下。”秦韶歆得意地说道,话语里满是炫耀。
冰在夏天是很珍贵的东西,即便是太子府,也非人人都有资格用,全府中唯有太子、太子妃、侧妃、步鸾、宁婉和身怀有孕的青泠才可以用,其他人屋里是没有的。
蒋越莹哪里会将秦韶歆的炫耀放在心上,她只是温顺的一笑,越发恭敬地说道:“那就多谢侧妃惦记了。”
秦韶歆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多少有些不悦,但又想到蒋越莹一直是这个死德行,实在没必要为这等小事耽误了正事,压下心头的不快,继续好脾气的说道:“太子妃入宫侍疾,将管家之权交给我,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我管起来多少有些吃力,又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让外人笑话我秦家的女儿无用,所以还少不得请姐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