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觉得自己体内的血就像火锅里的红汤一样,开始翻滚起来。

大家此时也都停下了筷子，传阅着白芸的那些邀请函，用赞赏的声音议论着。

“参加这么多比赛，一共要花很多钱吧。”邀请函传了一圈,来到白存善的手里。白存善快速流露过信上的英文内容,“通过视频初选后就要开始交钱……嗯……报名费加在一起就要大几千呢,再算上机票什么的是要几万了吧。”

“小女孩,你有信心拿奖吗？”白存善转头望向白芸的眼睛。

“有。”白芸肯定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异常的执拗和逼人的气魄,“我必须得奖。”

“很好。”白存善轻呼一口气，爽利地递给白芸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应该够你花一阵子了。最近美国经济不景气钱放在哪里都不踏实，我想我花你身上大概还能听个响。”

“其实也不用这样。”林风淡笑笑，“白芸和大家在艺术节上表现都不错,所以大部分费用校方都愿意承担。”

“啊……是这样吗？”白存善神情复杂地看看白芸这只翅膀似乎已经长硬的天鹅。他静默片刻,还是把银行卡往白芸面前推了推,“那你和我妈多吃点好的。”

“嗯。”白芸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奶奶的。”

“陆子岚一月要去洛桑比赛，然后二月和葛柔参加柏林大赛的双人舞,你们会同行。”黄雀这样对白芸说话,“我也刚拿到了纽约大赛决赛的邀请函，所以我们会在美国赛场相遇。”说完,她对白芸露出略带期盼的笑意。

白芸对黄雀微笑点头。也是，除了她，一定还有其他精英班的学生陆续收到预选通过的消息。

并非孤单上路，也挺好的。

“哦,去美国比赛的话，你们都可以住我那里啊。”白存善摸了摸下巴说话。

“还是不了吧，大叔。”黄雀微笑说话。

“大……叔？”白存善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许久没回过神来。

“我通过了柏林大赛和莫斯科大赛的预选。”尤金对白芸露灿烂的笑容，“到时候都可以一起哦。”

尤金说完，就感觉大家迷惑的视线都投了过来。仿佛是在质疑他为什么身体不好还报那么多。

“就是因为容易出状况，所以要多报一个嘛。”尤金微笑着解释。

“前不久我补报了五月的香港大赛，没想到真就通过了预选。”江药失魂落魄地趴在桌上，“我觉得我应该没什么得奖的希望，就是去香港逛个街。”

“我也是。”李言默淡淡说话，“五月香港逛街。”

“都还早呢，不要这样啊。”林风淡微笑说话。

白芸定了定神。她怕自己忙不过来没有报名五月在香港举办的亚洲舞蹈大赛。这么看，李言默和江药会一起去。这两个男生一个动一个静，陪伴彼此倒是感觉挺省心的。

“那现在，通过初选的大家，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吗？”白芸回过神，转头望向林云淡。

明明才离开几天，她却莫名有一种掉队的感觉。精英班中的诸位，此时应该已经拼命准备起来了吧。

“陆子岚不仅要在柏林大赛比双人舞，还要比洛桑的独舞，我目前重点帮他准备。”林风淡微笑说话，“他可能是太想赢了，最近都挺焦躁的。”

白芸默默点头。他还记得陆子岚在冰场面对苏维时，表现出的那股强烈的胜负欲。

其实舞校里有很多人，都不甘心输给看起来浪荡不认真但实际上饱受天赋之神庇佑的苏维。但是陆子岚，他表现的最明显。

所以，陆子岚应该是会往死里努力的吧。为了打败想要打败的人。

“那苏维，他的预选结果是什么样的。”白芸忍了忍，还是克制不住，向林风淡问起这个问题。

林风淡的面色微微冷了冷，他正要说话，却忽然顿住了，神情变得越发冷冽起来。

白芸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

一个穿着夹克的俊美少年立在那里。

是苏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大哥，你来了哈。”半晌后，江药露出十分不安的笑容。

苏维望向他，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白芸望着林风淡不太好看的神情陷入沉默。白存善有见校方老师的意愿，所以她在生日聚会上叫了林风淡。但是怕起不必要的冲突，她没叫苏维。

不过，江药既然跟着张萌萌来了肯定也是会向苏维打报告的。

她只是没想到苏维竟然真的会在生日聚会上出现。

“这是谁？”白存善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大对劲，于是问道。

“害白芸脚伤的人。”林风给了一个非常简明扼要的答案。

白存善望着苏维，深深吸了口气。

“林老师，我的伤和苏维没有关系。”白芸偏过头，小声对林风淡说话。

“你又怎么确定？”林风淡淡漠反问。

白芸被问得一怔。

“我想和白芸单独说说话，可以吗？”苏维刻意忽略掉林风淡身上那股不欢迎他的气息，悠然说话。

白存善微微眯起眼睛。

忽然出现的少年很高挑，面孔没有丝毫瑕疵，身上散发着那种令人讨厌的，有钱人家小鬼独有的味道。

为了生存白存善在美国最混乱的街区里混迹过一段时间。这培养出他超乎常人的直觉。

他能仅凭一眼就看出眼前人家庭背景，和战斗力。在他原本的预想中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不堪一击的。

但是这个少年不是。他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并且很快，白存善发现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他绝不是第一次见他。

然后他慢慢想起来了，他曾在裁缝铺外见过苏维。那也是他第一次见白芸，见到少女如同不甘的木偶一般在少年的掌心里起舞。

“我出去一下。”白芸动了动轮椅。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坐在她边上，拦住她去路的白存善，“让让我。”

“不行。”白存善和林风淡近乎异口同声。

白芸一时有些懵。

她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软下声调说话：“就出去一下，不会有事的，好不好，师父，表哥？”她看看林风淡，又看看白存善。

“不许走远。”

这招果然好用，两个成年男人果然让了步，尽管眼里都写满不赞同。

用餐高峰时很难在火锅城里找到适合说话的地方。

苏维推着白芸的轮椅走到柜式电梯口，白芸默然望着嬉闹的孩子们坐着电梯上上下下乐此不疲地玩。

一时间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白芸注意到苏维看她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等回学校，我就把你的药还你。”白芸忽然想到什么，这样说道。

“你拿着吧，你更需要。”苏维说完，低头看白芸的脚。

因为受伤，少女穿着大一号的粉色雪地靴，与她纤细的脚踝格格不入。鞋子看起来有点像鸭子的蹼，有点可爱。

“那天背刺你的人，到底怎么来的，你知道吗？”白芸被苏维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扯扯裙子，往裙子里收了收她的蹼。

“这件事已经顺利解决了，不用担心。”苏维说完，又陷入静默。

“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回去了。”白芸说着，就转轮椅打算回去。

“你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苏维忽然在她身后开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没准备。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白芸静默片刻，转头看苏维。少年咬着嘴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仿佛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给摘下来。

白芸垂下眼眸，陷入沉思：“你当初，是怎么认识江药的？”

“很早前的事了。”苏维努力回忆，“他被一群人追着打，我救了他，他就一直跟着我了。怎么了？”

“你看，你救了江药，而我救了你。”白芸抬眼，对苏维徐徐露出微笑，“所以你可不可以，像江药对你那样，对我呢？”

然后她就发现少年好看的脸上忽然间褪去了所有表情。仿佛是在一场语文考试上，忽然看到一道微积分数学题。要多茫然有多茫然，要多无助有多无助。

“不答应就算了。”白芸弯起眼睛笑笑，“我今天也收到挺多生日礼物了，不差你这一件。”说着，便又要转轮椅走。

“等等，我没有不答应。”苏维眼疾手快抓住白芸的椅背。

他喘息一声，才继续说话，声音里依然带着些茫然：“但是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在学校有什么仇人吗？”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毫无头绪，顿了顿又开口：“如果是林风淡那种的话，我一两天内也解决不了。”

“我没有要你帮我给林老师下黑手。”白芸抚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我这样子去学校需要人帮我推轮椅，再然后，需要你教我跳跃和健身。不过也不会总麻烦你，就是需要你一直在学校待机。”

白芸说完，静静凝视着苏维的眼睛。苏维也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要我做的事，江药都没为我做过。”苏维轻轻吐一口气。

白芸皱眉看他：“你是不答应？”

“不，我只是觉得。我对你而言，显然比江药对我而言，重要的多。”说到这里，苏维终于露出了如以往一般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白芸一脸漠然：“重不重要得看你表现吧。”

“是，我会努力让你满意我的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