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在大门外敲门,是大儿子崇义从省城来信了。
崇文飞跑着把信给爹送过去,急切地问:“爹,哥说啥了?”
爹神情严肃:“说他已经参加了抗日队伍,他要做一个有血性的国人,把嚣张的小鬼子赶走。”
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由喜转忧,崇文也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崇义刚劲飘逸的字给了周老爷一点力量,他握着沉甸甸的信说:“参军是条路子,打日本鬼子也光荣,可是崇义才刚刚16岁,还是个憨憨的学生娃,连锄头都没摸过,能打得了仗吗?”
“先生说,保家卫国这是每个国人的责任,谁都不想做亡国奴。”崇文一脸正义。
“日本鬼子在东北种种兽行,和蚕食中华大地的速度都太可怕了!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军人和百姓,我长大了也要上战场!”崇文坚定地说。
爹看看幼稚的儿子露出鼓励的微笑。心里却在想,这仗有可能还要打几年甚至更长时间,而以平原为主的河南很有可能再次成为主战场,到那时,老镇会成为怎样的炼狱,一家老少的安危可就没有保证了。
一想到宝贝女儿崇秀,爹的心就刺着痛,无论如何得先保全孩子们的性命……
周老爷又打开崇义寄来的报纸,那些惨死在鬼子刀枪下的妇女和儿童的照片,以及慰安妇的照片再一次狠刺他的心。
仗打成这样,以后的日子只会更艰难,孩子们的希望在哪里?周家的希望在哪里?谁能给指条路呢!周老爷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他把三个老友请到家里。
寒暄之后,李掌柜先开口:“日子再艰难,守着自己的家业再熬个十年八年这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孩子们不能在这条死路上走。
下不了离开的决心,是因为舍不得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啊。当年修这大院的花费那可是天价,都是祖宗们的血汗啊!他们是想子孙后代在这安乐窝里长居久安哩,咱要是把它丢了,就得背败家和不孝的骂名。”
要不,咱们赶紧挖地下室,小鬼子来了咱住地下室。”李掌柜接着说。
“地下室不合适,鬼子占领东北多少年了?咱能跟老鼠一样一直住地底下?”谢先生摇头,“别忘了三年前的水灾,再来一次的话,地下室就是坟墓。再说,日本鬼子有毒气哩。”
“在这里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希望。”程大夫说,“第一,经过连续的天灾之后,人没有剩下多少了;第二,黄泛区的土地没有肥力,几十年也难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第三,战乱年代,没有人管修河坝的事,黄河泛滥还会来;
第四,鬼子打过来的可能性很大,咱们不提前做准备,等鬼子打到镇上可就全完了。”
程大夫的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句句是实。
“那么,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最安全的大西北。”周老爷打破沉默。
“确实,没有更好的路了。”谢先生附和,“这事我也想了好些天,只有走,才是长久的打算。
走,就到更好的地方安家立业,我不打算再回来了。”谢先生埋下头,说出这样的话是对祖先的大不敬,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有道理。如果不走,连香火都断了,恐怕老祖先更不愿意,即使将来和祖先们团聚了,咱也是说得过去的。”李掌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