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还记得那一年的大旱?
那一年的大旱,我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饿死,我为了活下来,跟着人去吃过草皮,吃过树皮,吃过不知道多少不能够吃的东西,甚至和恶犬争抢过饿死的狸奴之尸。”
宴容偏了偏头。
隔着帷帽,萧云疏不知道宴容的神情如何,但她大约是能够感觉到宴容的情绪的。
宴容的语气莫名温存,却正是这种温存,愈发叫萧云疏想到那些日子对年少的宴容来说究竟是多么令人发指。
彼时的情况定然比宴容口中所说还要恐怖百倍,这样的事情恐怕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阴影——萧云疏也知道,即使现在的宴容已经权倾朝野,但他仍旧在饮食上非常克制,整个东西两厂,并锦衣卫在他的带领下,在饮食上皆十分节俭。
这也是一种执念,而人正是容易因为自己幼年的痛苦遭遇与阴影,形成如同入魔一般的执念。
而这关于饥荒的痛苦回忆,恐怕不仅仅会引起食物的执念——萧云疏知道宴容是那等对自己的控制欲都极为强烈之人,他多半是因此想起当年柔弱无力的自己,不允许这等无力反抗的自己出现。
偏生宴容亦是那等最容易偏执之人,萧云疏明白。
她转了转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宴容身上的情绪似乎十分不对。
萧云疏的胆子向来很大,故而她只思考了一呼吸的功夫,手便伸了出去,将宴容手中的那一颗山楂干夺了下来。
宴容何等反应力,几乎是在萧云疏伸手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
但他仍旧没有阻止萧云疏的动作,似乎是十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她想要做什么。
萧云疏却是将那颗山楂给拿了过来,一用力就将山楂干给掰成了两半,一半放在自己手心,另外一半递到宴容的面前。
“大人说的是,浪费粮食确实不好,那我与大人分了这一颗山楂干,您看意下如何?”
宴容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之后才低低地笑了起来:“胡闹,郡主分明脾胃娇弱,哪里能与我这等天生下贱之人相比。拿在手上必然是沾了灰尘,不必再吃了。”
宴容拿走了萧云疏掌心的那一半山楂干,捏在手里。
见宴容身上的情绪显然有所好转,也没有强自坚持着要吃这山楂干,萧云疏才松了一口气,复又用手帕子包了一颗干净的山楂干,递到宴容的面前。
“大人请用。”
见宴容没有动作,萧云疏眨了眨眼睛,说道:“当年之事固然可怕,只是如今已经不比当年,更何况这山楂干其实不过只有一颗,丢了也有小动物会扒拉去吃了。
倘若大人是觉得丢了愧疚,下回多吃一颗,补回来就是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与从前又不一样了。”
“大人已经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了,没有什么再能威胁到大人。”
“山河朝野皆不过一瞬,尽在大人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