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各怀鬼胎的日军和俄军对襄阳城的进攻都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为了起到能把湖北汉军主力吸引到这里的长远目标,日俄军的进攻仍然异常猛烈。足足四个师团的日军和四个师的俄军一起猛攻,使整个襄阳城在天昏地暗的厮杀中近乎龙血玄黄。日俄军的炮队将襄阳城墙炸得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堵又一堵坚固的城墙在冲天的灰沉和轰鸣声中轰然倒塌,滚滚的碎石泥土犹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倒地,被炸开了一个个巨大的豁口。无数的日俄军蝗虫般通过架设在护城河上的浮桥猛烈冲击。城墙上的汉军重机枪阵地疯狂开火,依托着垛堞的汉军官兵们知道自己已经四面楚歌,无不奋勇死战。掷弹筒、飞雷炮、步枪…一起居高临下地拼命开火,劈头盖脑的子弹瓢泼暴雨般倾泻向强渡护城河的日俄军。整个襄阳城尽皆笼罩在弹火的闪光和震天的呐喊声中,环绕城堡的护城河腥血飞扬,浑浊的河水被万千子弹打得犹如倾盆暴雨般掀起无数的波涛漪澜,在护城河水面和浮桥上毫无遮拦的日俄军被射杀得一排排齐刷刷纷纷倒下,血水雨点迸溅,倒入河里的日俄军不计其数。护城河水面上红龙翻滚,大片大片的水域被染得猩红,日俄军的惨嚎声摄人心魄,被击毙的日俄军尸体如僵木般成片成片地漂浮满了水面,整个襄阳城护城河水如人血、浮尸如麻,导致河水为之不流。汉军的飞雷炮和掷弹筒怒发神威,呼啸出去的炸药包和榴弹将水面上炸得水柱如林、波浪滔天,被炸碎的浮桥残骸和日俄军尸骸一起漫天散落。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死战,双方都杀红了眼。日军几乎不顾死伤地疯狂进攻,后续日军直接踏着护城河水面上的浮尸进行冲锋,蜂拥试图从襄阳城的缺口处冲进城。迎接日军的是白花花的刀锋和气贯长虹的“杀鬼子!”怒吼声,衣衫褴褛的汉军官兵们在城墙断裂处和日军毫无所惧地展开刺刀见红的肉搏战。如雷的杀声和鬼哭狼嚎声中,一颗颗日军丑陋的头颅被一股股污血冲上了天,一个个日军躯体被长矛刺穿。火光烟影里群魔乱舞,到处都是在殊死肉搏的人影。四射的刺刀寒光中,汉军的怒吼声和喊杀声犹如暴风般响彻夜幕、直冲云霄,双方杀得白刃尽赤。城墙上的汉军雨点般扔下手榴弹,炸得攻城的日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鏖战两天两夜,日军付出巨大伤亡代价后终于有两个步兵大队从被炸碎的襄阳城南门冲杀了进去,但却一头钻进了瓮城里。瓮城让日军成了瓮中之鳖。汉军围绕着瓮城的一座座火力点一起朝着城墙内的日军居高临下地瓢泼倾泻着铺天盖地的弹火,子弹、炮弹、手榴弹、燃烧瓶犹如倾盆暴雨般笼罩在走投无路的日军头上,无数道火舌收割机般在日军头上反反复复地来回交错横扫,襄阳城南门的瓮城顷刻间成了日军的坟场和火葬场。一片片日军在凄厉的哀嚎中被打成了遍地的碎肉块。绝望的日军疯狂地用炸药包炸开城墙缺口突围,除了少部分日军魂飞魄散地逃出去,冲进来的日军近两个大队全部变成了四仰八叉、横七竖八的尸体。
“真不愧是‘中原第一坚城’!难怪连当年的蒙古帝国大军都被阻在这座城下达六年之久!”观战的小松宫大将虽然在脸上继续保持着古井不波的“坚毅”表情,但语气中隐隐却掩映不住望洋兴叹的无奈和畏惧。
第一军司令官三好重臣中将试探性地道:“城内驻汉军三万余,并且弹药粮食都十分充足,继续强攻,恐怕得不偿失。可否…驱赶附近中国民众在皇军前面充当人盾?汉军必不忍开火射击,皇军就可乘机攻入城内…”
簇拥在小松宫大将身边的一干日军将领们脸上露出了各不相同的复杂表情。
“这是对皇军荣誉的玷污!”第二军司令官野津道贯中将气得面红耳赤,“三好君,你怎么能想出这种龌龊的办法?堂堂大日本皇军居然要躲在老百姓后面才能进攻,用老百姓作为人盾,难怪大日本皇军已经窝囊到这个地步了吗?岂不是自甘猥琐、自甘堕落?传出去后,外界会怎么看待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荣誉和颜面在哪里?我们会被全世界都看不起的!”
“野津君!我提醒你,这是战争!”三好中将脸也红得像猴腚,“战争,为了取得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你难道看不到吗?襄阳城如此坚固,硬冲上去,我们只会源源不断付出皇军将士的生命代价!惨胜就是失败!即便攻取了襄阳城,可到时面对尸横遍野的皇军将士,你觉得取胜还有意义吗?皇军将士们的生命是宝贵的,他们也有亲朋好友,你却为了中国老百姓的生命而继续糟蹋皇军将士的生命,你的行为简直就是迂腐!简直就是不负责任!”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荣誉至高无上!”野津中将气急败坏。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取胜才是第一!”三好中将反唇相讥。
“三好君,为了取胜而糟蹋荣誉,这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野津君,因为迂腐而继续白白牺牲那么多皇军将士,才是真正不可原谅的行为!”
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大吵了起来。
小松宫大将的脸上也阴晴不定,确实,襄阳城虽然已经被四面包围了,但彻底攻取它却极度困难。如果不拔除这根钉子,皇军将如芒在背,就无法继续下一步的战事。眼下一时半会要速战速决地攻克这座中原第一坚城,等同于天方夜谭。三好中将的办法虽然龌龊了点,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野津中将说的也有道理,用这种方法取胜,大日本皇军的荣誉何在?堂堂大日本帝国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总参谋长大山岩中将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野津君、三好君,二位身为堂堂帝国中将,如此吵吵嚷嚷,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请二位注意身份。”他望向小松宫大将,“三好君和野津君其实都言之有理,为了最终的胜利,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但我们也要顾及军队的荣誉和颜面。皇军,是天皇陛下的军队。我们怎么能让天皇陛下难堪呢?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达到三好君刚才提议的目的,又能兼顾到野津君的顾虑。”
小松宫大将脸色阴转晴:“大山君,请讲。”
大山岩中将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四月二日,稍微安静了一天一夜的襄阳城再次迎来了又一场激战。漫山遍野的人群洪水般扑向城池,趴在城墙工事和掩体战壕里的汉军官兵们都瞪大了眼,因为官兵们看见在日军的前方,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着的全是中国的老百姓,足足有几千人。所有被抓来充当人肉盾牌的中国百姓们哭声震天、哀鸿遍野,有的甚至是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在日军刺刀的威逼下,老百姓们跌跌撞撞、惊恐绝望地走向襄阳城,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直让人心头发颤。当看到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遍地狼藉的血泊、浮尸如麻的护城河、千疮百孔的襄阳城时,百姓们更加是惊恐得面如土色、哭声一片。
趴在城墙上的刘益、罗显文、彭皓亮等军官们看到这一幕后都大惊失色:“操!小鬼子要拿老百姓做人盾了!”
刘锦棠气得面如金纸、浑身哆嗦,牙齿缝里一字一顿地蹦出两个字:“卑鄙!”
埋伏在工事里的汉军士兵们一片哗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了。大批群情激奋的汉军官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日军并没有发动进攻。十多个大喇叭筒喊话道:“汉军将士们,皇军对你们英勇作战的精神十分敬佩!但是,战争是军人的事情,不应该把无辜的老百姓牵扯进来!这些老百姓都是襄樊地区附近的中国百姓,是你们的同胞,他们不愿意继续被满清朝廷统治,想要投奔汉王国。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一支文明仁义之师,我们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我们毕竟是大清国的友军,不能放他们去汉王国,所以就把他们交付给你们了。现在,我们要放他们进入襄阳城,请你们不要开枪,以免误伤到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们也不会开枪的。”
说着,驱赶百姓的日军士兵们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中的刺刀。无路可退的百姓们只能在凄惨的哭泣声中渡过鲜红如血的护城河,向汉军驻守的襄阳城涌来。满目疮痍的城墙下很快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绝望的百姓们凄苦地哭喊道:“大汉军的将爷们,放我们进去吧!”
刘锦棠心如刀绞,连忙下令道:“打开防御工事,放百姓们进城。”
逃出虎口的老百姓们在感激涕零中纷纷涌进了襄阳城。
在护城河对岸的日军倒是“言而有信”地没有乘机进攻。但很快,更多被日军抓来的百姓源源不断地被驱赶进襄阳城。日军在襄阳地区大肆搜捕百姓,然后全部赶进襄阳城。几天下来,被日军抓捕并赶进襄阳城的老百姓不下五万人。
汉军将领们一开始很疑惑日军为什么这样做,但很快就明白了。襄阳城是座军事堡垒,汉军在坚守襄樊地区的时候把城内的老百姓都撤走了,原本城内有三万汉军,粮食足够吃一个月,但现在日军把五万多百姓赶进城内,就相当于多了五万张嘴巴,汉军囤积的粮食只能吃十天半个月了。而且日军还在源源不断把更多的老百姓赶进城。照这样下去,顶多七八天,汉军和城内的老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鬼子真他妈的狡猾!”洞悉日军的险恶用意后,汉军将领们无不怒不可遏。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阳谋比阴谋更加恶毒,因为即便洞悉这是一个阴谋了,也无法破解。
“粮食都省着点吃吧。”刘锦棠不忍心让老百姓挨饿,只能权宜地下达节省命令。
但事实证明日军比明面上的更加狡猾。上万被赶进襄阳城里的老百姓中,混杂了数以百计的日军奸细。夜幕降临后,这些日军奸细试图引爆汉军的弹药库、引燃汉军的粮仓,并企图刺杀汉军高级将领。混乱的激战中,日军奸细大部分被汉军击毙,但误伤了大批老百姓。弹药库安然无恙,却有大量的粮食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军需官清点下来后,城内贮存的粮食大概还够三万汉军和五六万百姓吃三四天。
“这是天要亡我吗?”刘锦棠仰天长叹。
襄阳城激战的同时,西北战事也如火如荼。
俄军远东陆军总司令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库洛帕特金中将率领的俄军三个骑兵师和三个步兵师猛烈进攻汉军在西北地区的第一道屏障:西宁。战马的嘶鸣和汉语俄语的怒吼声中,汉军第三军主力师第三师、第十一师和俄军在西宁猛烈血战。西宁地区以北是达坂山脉和乌鞘岭,以南是拉脊山脉。整个城市就在一个巨大的山谷盆地内,地形较有利于汉军。但俄军兵力是汉军的两倍多,并且拥有大量骑兵,这让汉军的战斗陷入了异常的艰苦卓绝中。
汉军第三军军长黄永光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此时第三军第三师和第十一师在西宁死战,抵抗西北的俄军,第十二师则坚守潼关,防备河南的清军。如果第三军垮了,那么大汉王国北部的汉中地区和关中地区都会被吃掉。这份重大的责任让他不敢懈怠,因此他把军部迁到了西宁。四月四日,一个最新的情报传到黄永光手上:清军河南提督聂士成和喀什噶尔提督董福祥率领五万清军,从襄阳前线转移逼近了潼关。关中地区遭到清军和俄军的东西夹击。
黄永光敏锐地觉得这个情况不同寻常。潼关非常重要,丢了它,西安和关中地区都无险可依;但潼关也非常险要,当年秦国就是靠潼关牢牢抵抗山东六国。清军虽然集结五万大军来攻,但守卫潼关的汉军整整一个师,清军的进攻无疑是以卵击石。黄永光相信聂士成不会干出这种蠢事的。那么,清军的用意究竟如何?
想着这个问题,黄永光感到腹部一阵阵剧痛,而且还有呕吐的冲动,这个情况已经困扰他很多天了,让他心急如焚。附近的中医给黄永光反复检查都不明所以,后来有个德国的传教士看了病情后,得出了一个让黄永光心头冰凉的结果:急性阑尾炎。
阑尾炎,这在后世顶多只是一个小手术,但在这个时期和这种场合,这简直就是绝症,中医根本束手无策,第三军也没有会做手术的西医。黄永光苦笑不已,一定是自己驻守关中地区时水土不服引起的。在眼下这种医疗条件,小小的阑尾炎就足以要人的命。军医们建议黄永光立刻赶往成都做手术,因为那里有大汉王国为数不多的西方医生。但被黄永光断然拒绝了,他凛然道:“现在的军情紧急如火、刻不容缓,我身为一军之长,怎能轻易离开火线?”毅然带着病坚持指挥。刘斌获悉后,立刻调来一队西方传教士医生,赶到关中给黄永光紧急做了手术。此时黄永光的腹部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伤口还没有愈合,只能半坐半躺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