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援兵到来(1 / 2)

周馥,淮军著名幕僚和骨干成员,李鸿章称赞其为“才识闳远,沉毅有为,能胜艰巨”,此时的官职为直隶按察使,深得李鸿章信任。叶志超押运军火至夔门前线督战时,周馥也一起前来。卫汝贵等人觉得想要招降这群反贼,必须要有一个能言巧辩之士,同时也要具有深入虎穴的勇气。其他幕僚纷纷对这个任务望而生畏的时候,周馥则毛遂自荐。

客观上讲,周馥确实是个能言善辩、妙语生花之人,而且他带来的招降条件也很优厚。

汉军北路军白帝镇前敌总指挥部内,周馥毫无惧色,侃侃而谈:“龙将军,卫大人等人对将军和将军麾下将士浴血奋战、视死如归之精神甚为敬佩,同时又都扼腕叹息,痛惜龙将军如此骁勇将才却埋没于反贼草寇之中,将军之才干,不用于安民定邦、保家卫国,却与反贼为伍、乱我大清社稷神器,岂不自甘堕落?卫大人及李中堂大人一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不忍卒观将军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渴盼将军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将军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投效朝廷、匡扶大清,岂不是美事一桩?日后,将军也必然会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卫大人已经说了,如若龙将军投效朝廷,立刻加封为正三品参将指挥使,赏单眼花翎,赐黄金三千两,将军麾下诸副将,也都重重有赏。副师长加封为从三品游击协领,团长加封为正四品都司佐领,营长加封为正五品同知千户。将军麾下精兵悍勇,全部编为‘兴’字十个营,将军本人也擢升为重庆镇总兵。如此一来,诸位岂不是各得其所,万般好过同反贼玉石俱焚、一起覆灭的结局哪!”

龙兴汉淡淡一笑:“周先生,你是一个文弱书生,而且手无寸铁,能够孤身来我指挥部,确实勇气可嘉,在下佩服。先生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而且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是什么荣耀之事。只不过,恐怕你要空手而返。对于卫汝贵的劝降,我就回复八个字,要打就打,废话少说。好了,先生请回吧!”

周馥急忙道:“龙将军三思哪!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我特地告诉将军,汉匪北路军总指挥黄永光已归顺朝廷,并诛杀了伪汉王刘斌,将其人头和汉中城都拱手献于我八旗军。如今,庄亲王和郑亲王正指挥大军犁庭扫穴、直捣成都!成都一破,汉匪全军必将土崩瓦解!试问,将军在这里继续愚忠于刘斌又有何意义呢?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将军何苦不识时务、不顺天道,却如此冥顽不灵、食古不化?汉匪眼下大势已去哪!”

龙兴汉哈哈一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孰胜孰败,拭目以待!来人,把先生送回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卫兵跳上去,不由分说地把周馥老鹰拎小鸡般扭送了出去。

余栋臣、罗文榜、赵昌勖、项崇周、张仲伟等人惊诧地问向龙兴汉:“汉王被叛徒杀了?”

龙兴汉嗤之以鼻道:“根本不可能!弟兄们,清军的下一场进攻就要开始了,准备战斗!”

果然,在接到龙兴汉“要打就打,废话少说”的回复后,卫汝贵怒不可遏:“这帮反贼!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刻集结全部兵马,强攻白帝镇!黄提督,你立刻率领长江水师和师船营、魁字营、善字营强渡夔门关,进攻永安镇和永乐镇!反贼主力已经被全部吸引到了白帝镇,永安永乐二镇必然兵力空虚,立刻拿下!破关之时,本都统要用大刀试试这个龙兴汉的脑袋究竟顽固到了什么程度!”

天一亮,长江水面和白帝镇顷刻间再次沸腾起来。数以百计的清军战船冒着汉军江防炮兵部队的神火飞鸦和火龙出水,不顾一切地横冲夔门江峡。护卫长江水师及师船营两翼的淮军魁字营和善字营所属的红单炮船上的舰炮轰射连天,长江两岸火光如云。汉军江防部队在江防炮兵部队总指挥刘益的指挥下,与清军炮船展开大炮同火箭的对射,长江水面上弹痕如虹、翻江倒海,连绵不断的炮击声和爆炸声惊天动地,橘红色的炮弹尾迹犹如蜘蛛网般覆盖半空。被神火飞鸦和火龙出水击中的清军战船横七竖八地瘫倒在江面上熊熊燃烧,阻击清军水师的汉军江防部队也死伤惨重,被炮船炮弹击中者无不粉身碎骨。在炮船的开路掩护下,越来越多的清军运兵船通过夔门天险,扑向后方数里外的永安镇和永乐镇。

白帝镇的汉军阵地上,龙兴汉指挥着宪兵队将十多具棺木抬到第二条战壕前,里面躺着董存祥、孔庆山、曾阿义、李冈中、唐翠屏等阵亡军官的遗骸。龙兴汉对第一道战壕工事里枕戈待旦的官兵们厉声吼道:“弟兄们!你们给我记住!死去的弟兄们正在后面看着我们!他们用命换来的阵地绝不能被我们丢掉!有退过棺材者,一律杀无赦!”

“血战到底!死不后退!”血脉喷张的官兵们海啸般地怒吼。

龙兴汉又吼道:“我战死后,余副师长接替我的职务,继续战斗!余副师长战死后,赵副师长继续指挥战斗!师长死了团长上!团长死了营长上!营长死了连长上!排长上!班长上!士兵上!哪个当官的敢逃跑,任何人都可以将其当场杀掉!包括我在内!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官兵们的吼声犹如惊雷般震天撼地。

“奉天而战!光复大汉!杀啊!”龙兴汉跃上战壕。

“奉天杀贼!”怒涛狂澜般的杀声和冲锋号中,汉军官兵们冲向扑过来的清军奋勇死战。

白帝镇再次陷入天昏地暗的血战中时,永安镇和永乐镇也同样血火冲天。这两个镇子建在江边高地上,隔江相望、遥相呼应,是夔门后的第二道汉军江防战线。守卫镇子的汉军第四团团长罗显文和第五团团长彭皓亮率领部队浴血奋战,两团的炮兵营官兵顶着清军霹雳雷火般的舰炮轰射,奋不顾身地发射神火飞鸦和火龙出水,长江上翻江倒海,整个长江犹如一条燃烧的巨龙般剧烈翻滚沸腾,通天的火光闪耀得犹如极光纵横。流星雨般的火箭轰射下,清军战船浓烟滚滚、烈火腾腾,被击中烧毁的战船前俯后仰、瘫在江心,大批落水的清军在水面上垂死挣扎,更多的清军则在江滩浅水处登陆,冲向居高临下的汉军。雨点般的矢箭和手榴弹、燃烧瓶、火药包一起飞向清军,清军死伤极其惨重,踏中地雷者更加是哀鸿遍野。火药的爆炸声、清军的惨叫声、汉军的喊杀声,混合在一起犹如暴风骤雨般响彻云霄。进攻永安镇的淮军水师魁字营当初是由皖北一带的贩运私盐团伙而改编,十分凶悍。在营官郑国俊的亲自率队下,魁字营淮军不顾死伤,竭力冲锋。为了鼓舞士气,五团长彭皓亮亲自举着一个铜皮军号,给士兵们吹奏《大汉军进行曲》,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落日黄昏,彭皓亮也吹了将近一天。当士兵们和冲上来的清军在山坡上展开肉搏的时候,嘹亮的军号声仍然持续不断,慢慢地,彭皓亮的嘴唇角开始流出了血。和军号声一起冲天的,还有汉军士兵们的怒骂声和叫喊声。当放下军号后,彭皓亮一头倒在地上,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副团长李玉亭和士兵们试图把团长抬回指挥部时,没法说话的彭皓亮狠狠地瞪着他们,拼命地指着镇外的山坡,意思很清楚:不要管我!继续杀敌!继续去杀敌!

“奉天杀贼!”李玉亭等官兵们流着热泪,奋勇迎战,和魁字营绞杀成一团。

四团长罗显文一直很内疚自己麻痹大意丢了巫峡关,因此战事打响后,他身先士卒上阵,亲自操控一门飞雷炮猛烈轰击爬上来的清军。清军善字营的炮船不断开火,一发炮弹正好飞到罗显文身边几米外,将他震昏了过去。十多分钟后,罗显文在指挥部里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士兵们震天破云的喊杀声。罗显文摇摇晃晃站起身,腹部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可能内脏也受到了气波冲击被震伤了。罗显文一边捂住肚子一边喊道:“弟兄们!节省点弹药!我们的火药不多了!我们还要撑好几天呢!”

士兵们大喊道:“团长,我们用的是石头!”

面对漫山遍野冲上来的清军,汉军官兵们耗光了弹药和矢箭后,纷纷举起山上的石头狠命砸下去。清军的头上,飞舞的石头犹如雨点,砸得清军皮开肉绽、鬼哭狼嚎。嘹亮的冲锋号中,山上的汉军士兵们挥舞着大刀长矛冲下去,将来不及逃回去的清军全部杀死在地上。

在一艘战船上督战的欧阳利见看到这一幕,急得五内俱焚。登陆的清军人数数倍于驻守这两镇的汉军,但偏偏在山脚下寸步难行。山上的汉军虽然人数落于下风,但个个都浴血奋战,让清军想登陆这两地的计划一遍又一遍地泡汤。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中,欧阳利见急中生智,脑中灵光一闪:“立刻砍伐青草混合干柴一起在反贼山脚下点燃!用浓烟驱散反贼!”

虽然欧阳利见不懂物理学上有个空气加热会膨胀变轻的原理,但他的这个办法无疑很巧妙。清军在山脚下点燃的青烟立刻由于受热从而气体密度变轻,从四面填充来的空气则给予了青烟浮力,托动着青烟顺着山坡上升,滚滚地飘向山上的汉军。烟熏火燎中,汉军官兵们无不呼吸艰难、两眼红肿、瞌睡打喷嚏,并且视线也遭到了阻挡。山脚下的清军则乘机在青烟的掩护和开路上冲了上去。无法利用地形进行反击的汉军只能和清军展开面对面的近身战,用大刀长矛迎战向清军的步枪。遮天的青烟中,汉军迎着清军的枪林弹雨发动了反冲锋。迷蒙的烟雾中,头戴黑红色头巾或竹盔、身穿黑红色马铠的汉军士兵彷佛永远杀不尽死不绝,浑身鲜血硝烟的汉军士兵腰间悬挂着清军的人头,挥舞着大刀,视死如归地反复冲杀向清军,犹如夜叉恶鬼,这种地狱噩梦般的场景让每个清军都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