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上士逃过了一劫。
在黄笑闪身躲避“手雷”,切尔中尉将真正的手雷扔进巷道的时候,他恰好翻窗而入,且如有神助般脚下一滑。高爆手雷在墙外炸开,一阵短暂的眩晕后,直觉耳鸣不止,眼睛也很难睁开,只隐约看到尘烟翻涌中跳动的枪焰。
李上士下意识爬到触手可及的钢性物体后,那枪焰时断时续,位置也飘忽不定,每次艰难地睁眼,总能看到金属高速摩擦激发的火花——幸好是打在别处。
如此心中略定,掏出那支仿自伯莱塔92f、套筒铭文挫掉”中华xx造”仅剩“t75k1”字样的岛产半自动手枪,拨开手动保险。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再一次撑开眼皮。就像平时cqb(室内近距作战)训练时打移动靶那样,预估目标运动轨迹后,双手握持,快速连续扣动扳机。
15发弹匣瞬间打空。
李上士退回遮掩物换弹匣,忽然听到a国人喊:“草!切尔!”
听力如同水溅入滚开的油锅般苏醒,那嗡嗡声仍然挥之不去,但不再那么讨厌了。李上士换好弹匣,手枪插回腿挂式枪套。他再次闪身而出。将步枪帖靠腰侧,一边朝那声音大致的方向盲射,一边快速移动脚步。
烟尘渐渐稀疏,在打光30发步枪弹前找到下一个遮掩物并不难。
“四点(方向)——走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上士下意识调整脚步、侧转身体,将肌肉记忆中剩下的不足十发弹全部倾泄到四点方向——那有一条连接健身区与接待休息区的走道。忽然撞到什么东西,顺势转身、弯腰、低头,将身体藏到这看起来还算坚固的健身器械背后。
步枪正好空仓挂机,他自庆幸着,换掉弹匣。那声音又叫起来:
“快追啊!智障!”
一般的中尉不会这么跟资深上士说话。黄笑是个例外,他是最后一批专科起点陆军军官,后来转为宪兵(评衔难度比三军高),军龄长达八年,比战时或缩短晋衔年限、或以高衔重征入伍的多数上士还长。此外,他还是“夜鹰”出身(虽然不到一年),射击、投弹、格斗样样精通,就是三等士官长王久明(已经跑路了)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爆粗口是看得起你——李上士像打了鸭血似的大喊“万岁”,再次投入战斗。
此时所谓战斗,不过是将扳机扣得飞快而又准确(没有全自动模式),跑起来跟风一样。当李上士意识到冲锋方向并没有还击的时候,人已到了大厅,身后弥漫的尘埃也渐渐落定。
大厅里空荡荡的。
倒是大厅正门对面办公楼上的t75班用机枪还在射击,前赴后继的子弹从他眼前横飞而过,像无数个打桩器同时工作一样将后门那面墙摧残得不成样子。
(二)
看守所北墙哨塔下,令狐迟正趴在楼梯口小隔间里。
他从瞄准镜里看到了目标:三个,或者说四个——有人背着麻袋。
麻袋里的像个人,可能是塑胶人模,也可能是真人。身长明显不足一米七,体型瘦小,这让令狐迟下意识想到某人:除了没胸、没屁股,体形跟女人差不多。
背麻袋的人只晃了个侧脸,令狐迟一眼就认出来。几天前他代表“寡妇”组织与k上校做交易,见了某人一面,当时负责搜身的正是此人。也正是此人带着追踪器从台东飞到高雄,又从高雄跑到这里……
目标很快消失。
狙击手不该犹豫,但令狐迟此行不为杀人。从ag可变倍率瞄准镜里看,视野里首先是两层楼的健身房,其次是运动场看台,运动场平坦开阔,但在健身房和运动场看台遮挡下,可视面积不足二分之一。这是以15倍率概略瞄准的状态,若要精确射击,视野势必急剧缩小,遮挡物也会更多,例如路灯、气象塔、场地隔离栏、裁判台、长椅……
这边的枪声听起来很激烈,因为距离哨塔不过二十米处就是应急出口。唯独健身房那边,那三人好像完全丧失了斗志,竟朝死地一般的开阔地逃……若非对方隶属于从未停止过作战的a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令狐迟险些就信了。呵,之前黄笑带人攻入看守所,不正是从运动场东侧破墙而入么?
没有意外的话,运动场的确是死地,再蠢的人也不会跟子弹赛跑。
那么意外会在哪出来?
对于中远距离移动目标,狙击手的技术、状态和经验只是基础,最终命中很大程度取决于运气。何况目标不是常人,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特种兵。令狐迟此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趴在空间狭窄的小隔间里,脚尖正好触到外墙内侧。
台东县看守所不是监狱,更不是军事基地,外墙的主要作用是防暴、防挖掘,挡不住127(含)以上口径子弹。
他没有忘记山下那两个伏地魔的存在——以a国海军“海豹”惯例,其内部应称为蓝队,即自身受到威胁程度低,是整个行动分队的生力军。他在瞄准敌人的同时,另一股敌人也可能在瞄准他。
现在不是他发动的时候,因为他有队友。
(三)
“阿笑,我要麻袋里的人活着。”
“你说话了哦?我把命卖给你,你现在才跟我讲要个人,要个人!塔玛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习惯被人当枪使的黄笑也不是天生好脾气。他现在撂担子走人,神仙都拦不住,只要手里有枪,回城抢个大户很容易,跑到高雄找个为美金卖命的蛇头也不是难事。
所有“夜鹰”都有资格这么干,可没人真这么干。这不是世界大战。除了这个岛,和周边几百里海域,地球上多数国家和地区还有秩序,有警察、军队,有对所有说中国话的人严防死守的海岸。
下海容易上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