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2 / 2)

青山深处 九月 3544 字 2021-02-11

她,自然指的是某计划前期准备工作在台东方面的重要人物之一,贾溪。

在中国军中,贾溪代号“蝎子”,是中央军委授予个人荣誉称号的功勋特工;在海外,贾溪化名“冷月”,是多国警方通缉的国际杀手,是某国际情报贩子集团内部公认的“守护女神”。

女人和女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电波,是男人根本感觉不到的。所以时小兰表情笃定地说“她有事瞒我”,林兰并不感到意外。

“她目前的任务是找到仓鼠。”时小兰不再说“我家那位”,“没有仓鼠的消息,她没事报什么平安?是了,这是业内惯例。在处境最危险的时候,向家里报个平安是很有必要。可这不是她j国四年的作风——一贯作风。”

“然后?”林兰问。

林兰不是(情报)业内人士,但军内外各大情报系统派驻战区的所有单位和个人,都要接受由他担任组长的中央军委前敌工作领导小组的统一指挥。作为决策者,而非执行者,林兰只需要结果。

时小兰狠吸一口,呛了几下,抬起头说道:“我去一趟。”

“不行。”林兰回绝得很干脆。

时小兰入行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五年,但头脑和手段都不简单,否则也不会将“时氏商业帝国”和w字号部门经营得风生水起。她提出这要求,必然是经过深思深虑的,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然而林兰首先是军人。总参二部、八司十一局属于军队情报系统,假如主动要求以身涉险的是王达明少将,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可时小兰毕竟是中yang统战部情报系统派驻战区的二号人物(见注),更是w字号部门的直接主官。时小兰一旦出事,而且是在军方的批准下出事

注:“一号”为徐风昂,中gong党员,w字号部门原副专员时风扬烈士的同胞兄弟,现任中yang统战部驻台北联络办公室主任、“林指”情报组第一副组长。其余详情见第九章第四节《友邻单位》下半部份

“好吧。”时小兰掐灭烟头,仿佛刚才的要求还真是心血来潮。态度转变得如此迅速,让林兰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招了。

“从组织关系上讲,我管不了她”

“无关组织关系。”林兰纠正道:“‘林指’早已明确,台东方面前期工作部署以你为主。如果你觉得她工作不力,或者存在其它不当之处,随时找王达明,必要时让他直接换人——这是‘林指’明确授予你的权力。”

“我知道您很忙,可我真不是来告状的。”

“直说。”

“关于某计划。”时小兰危襟正坐,郑重道:“我请求组织上,提升我的知情权限。”

“”

“知道得更多,要担的责任就更重。我明白。我很感谢您对我的保护。”

“必须这样?”林兰不解。

“在我目前的知情范围内,仓鼠是直接影响到某计划全局的关键人物。现在他不见了。组织上信任我,安排我找他。该派的人派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最好的消息,却是蝎子自己给自己报了个平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玩这手——当然,可能是我多疑——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知道的不比你多。”林兰强调。

“谁知道多少,是组织需要。重点不在这。”时小兰自己从桌上拿了那包烟。“蝎子和仓鼠共事多年,仓鼠信任她,王部长信任仓鼠。所以从组织关系上讲,或者说,基于军人之间的那个啥,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做,王部长都会给予她同等的信任,不会过问太细。可我和她不一样,我们之间缺乏磨合。”

“你很坦率。”

“毫无疑问,蝎子是一名久经考验、忠于职守的军人,不会违反组织纪律乱来。但是从个人角度讲,我有一种直觉,请原谅我毫无事实根据地这么说,首长,她或许会在我——她现在的上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时小兰把烟和火机都放进包里,继续说道:

“是否正确,得从某计划整体大局来看。而现在的问题是,她和我的知情权限都不足以支撑各自的‘正确’。这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

说完,时小兰缄口不语。

“给我一支。”林兰伸手。

林兰平时不吸烟。时小兰面前的烟灰缸,之前还是崭新的。

据情报头子时小兰有意或无意了解到的情况,林兰早年是个不折不扣的烟鬼,直到担任步兵营长第三年,才戒掉烟瘾。戒烟后第一年,“第三代中央领导核心”在中共十五大报告中宣布启动建国后第九次裁军计划,正当军校同期同学大多在正营或副团职任上填写转业申请,准备回到地方做一个清闲小科的时候,平时不哼不哈的林兰突然出现在集团军军事干部大比武优胜名单里。林兰所在师奉命改编为武警机动部队的前一个月,林兰调任集团军司令部侦察处参谋,此后,晋升就再也停不下来:

ad集团军侦察处副处长、处长、装甲步兵团团长,中国驻坦桑尼亚军事专家办公室陆军组专家,西藏军区山地eb旅旅长(副师),西藏军区副参谋长(正师)、参谋长(副军),总参作战部副部长(副军),ad集团军军长,济南军区参谋长,成都军区副司令员第八战区司令员,兼军委前敌工作领导小组组长。

注:请无视该履历与现任西部战区司令员的某上将存在着某种相似,嘎嘎。

林兰上将熟练但并不怀念地随便吸了几口,转着椅子,侧过身,望着临窗墙上那幅字。

良久,上将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将自娱自乐燃尽的烟屁股包起来,隔着桌面,准确无误掷入沙发旁的垃圾篓。

“这烟还是你家那位抽剩的。”林兰笑着说,“临行前达明带来一条,他连半包都没带走,说回来再抽。达明抠门!除了这半包,全部带回。”

时小兰没反应,只是同样看着墙上,但表情有些麻木。

和所有军队会议室、首长办公室的墙上一样,都是“努力建设一支听党指挥作风优良的人民军队”。字面也就那样,本来也没什么看头。

“这幅是真迹。”时小兰忽然叹息。

林兰道:“玉石珠宝商的眼力,倒是不至于分不清真迹和印刷品。”

时小兰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兰眉心。

“那么张扬挂在这里,不太像您的作风。”

“亲笔写了送来就是让我挂的。所有副总长、战区副职随便挑个出来都比我资历深,没这尚方宝剑,我还真不敢坐这位子。”林兰半开玩笑道。

“您打仗一向求稳。”时小兰回归正转,“偷袭关岛这种险招,确实不像您的作风。”

“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再完美的阴谋也抵不上老天爷一个喷嚏。钟不悔(注:战区空军司令员)这招险棋能够说服我的根本原因在于,关键变数只有一个,而且可控。只要常上校不打喷嚏,它就有可行性。a国人不可能比你知道得更多,连你都缺乏信心,他们就算听到点、猜到点什么,又能如何?话说回来最坏结果,你我都知道。”

最坏结果,无非是规模空前的歼轰混成机群半路折回,休整半月;无非是庭车常再也回不来

与之相比,突袭成功的收益无疑是丰厚的。

自“花莲-中横”战役结束,a军就失去了宝岛地面作战主动权。

关岛基地作为a军西太平洋作战体系的重要战略支点和联系本土与东亚的重要枢纽,一旦遭受重创,a军海、空持续作战能力将大打折扣。地面主动权没了,海空优势又发挥不出来,a国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面对既成事实。

北戴河当然没有忽略j国作为a军西太平洋作战体系东亚前沿支点的存在。单就军事角度而言,j国完全可以在这场战争中替代关岛,起到战略支点的作用。抛开a军驻j国诸基地不谈,j国至少还有一支号称东亚最强的海上武力。

然而,二战之后因“a式皿煮改造成功”而历来短命且弱势的内阁,很难再像当年的大本营那样,随时可以倾全国之力来赌百年国运。举个简单例子:横须贺、冲绳诸港涉军物资日均吞吐量在战争爆发前夕突然爆表,可战争持续没多久,便每况日下。对于a国军事运输司令部的质询,j国统合幕僚监部首席后方补给官的解释是:码头物流罢工。

码头物流为什么罢工?因为国内物价飞涨。

国内物价为什么飞涨?因为携带模拟弹头的东风21系列中程弹道导弹时不时“试射”,因为亚洲规模最大的常规潜艇部队(尽管不是质量第一)频繁出没民用物资输送海域

什么?统统抓起来?放屁!今天防卫大臣敢授权,明天内阁就得集体辞职!

总而言之,j国人有趁火打劫的野望,没有火中取粟的决心。

突袭关岛计划是钟不悔空军中将研究a军西太平洋作战体系多年的成果,但真正让计划纲要进入北戴河并促成最终获批的是林兰。“战争是zheng治的延续”,如果只懂得打仗,林兰顶多就是数十名上将之一,成不了反分裂战争的前敌总指挥。

二战后j国独特的zheng治生态决定其不会为a军西太平洋作战体系的破产买单,是计划实施的前提。否则,计划再成功也只是战术上的巨大成功,并不能对战争进程起到决定性影响,自然也就不值得投入空军总预备队几乎全部精锐,以及无数默默潜伏在黑暗中等待召唤的秘密力量

如此计划无疑是绝密的。

时小兰目前的知情权也仅限于它的存在,至于贾溪等人,更是连“关岛”二字都没见着。

“一将功成万骨枯。”

林兰上将突然毫不忌讳蹦出这话,时小兰反倒笑了。

“您这是自嘲呢,还是自责呀?”

“这都是命。”林兰摆摆手,挥走空气中的烟草味,“程习、周成武、林爽、欧阳克都是命。可自嘲也好,自责也罢,既然穿这身军装,能够驱使我、驱使王达明、驱使庭车常以及无数个有名或无名者的,就不再是命运。是命令。”

时小兰沉默。

发完本不该在下属面前轻易表露的感慨,林兰从桌上拿起电话。很普通的一个电话。

“政保组机要谁值班?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