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任务自己得有数,需要怎么配合只管提,提出来办不到是我的事,不提是你的责任。”
“是这理儿。”
“你丫没事学啥东北腔?“
”向前辈学习、向前辈靠拢!“
“说正事,”勾文瑞很不熟练地把脸一拉,说道:”你那任务我不便过问太多,但在需要配合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信息不足,造成理解上存在偏差、执行上不到位,这种时候,愈发能体现一名资深参谋的功底。话说,马参谋的能耐,想必你心里有数吧。“
”全团都有数,“陈诚一脸崇拜转向马步青,”老团长在师长跟前还老夸来着,说马参谋是尺子一量,仗就胜了一半。“
”那行!只要不是顶破天的事,你直接——交——代——咱们团出来的首席参谋,”勾文瑞不动声色瞥马步青一眼,心中暗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让他自个理解,不管怎么理解他都能给你安排妥妥的,谁让他是首席参谋呢,是不?“
”是!“
陈诚中尉回答响亮,压根没注意马步青上尉的脸蛋五颜六色。
台北,原大陆某手机台北研发中心大楼负二层,第八战区十一局机关驻地。
301室开着门,平时坐在门口接待台有事没事翻本子的林玲中尉也不知去哪。常务副局长邬思维大校诧异地回头望,只见一如往日沉默的走廊尽头浑然一体的警卫跨立在防爆门前,24小时工作的全角度摄像头慢慢拧过脑袋,悄悄打量这座大楼名义上的主人。邬思维下意识摸摸帽檐,在敞开的门板上轻轻敲了一下后,走进去。
王达明抬头看他一眼,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说话。
邬思维在茶几前坐下,没动那包万年不动的某牌香烟,而是掏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静静吸着,耐心等。
“他刚到我这儿对,‘蝎子’大队已进入待命‘红蜘蛛’只有佟国伟半个中队和学员队留守,要动也没问题,关键是任务要明确当然,保密问题是没有商量的八司‘枪骑’已经回来了,目前在新竹休整,有两个中队随时能出动钟不悔(注:战区副司令兼战区空军司令)那边我也打过招呼,十五军‘雷神’给我留一个中队对,部队协调直接找我,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你需要只管说行,好,先这样。”
轻轻放好电话,王达明长话短说道:“台东特委的事。”
邬思维“哦”一声,猛地抬头。
第八战区在各敌占区设有特别工作委员会,除从事本职内地下工作外,还负责协调统战、国安、总参二部、八司二部等部门派往当地的秘密单位,业务上归口战区司令部十一局,只有重要事项才向王达明和林指汇报。在十一局档案里,台东特委只是众多敌后工作部门之一,该有的信息都有,包括组织架构、人员编制、每周呈报等等,但邬思维心里清楚,这些资料其实都是林指情报组副组长徐婷的办公室编好后送来做样子的。
徐婷是时小兰在林指任职使用的化名,因为她是加拿大籍华人、民革海外特委成员,不便以原身份进入原则上只能由在役军人党员组成的林指,即中央军委前敌工作领导小组。
作为林指基本成员但不是核心成员的邬思维还知道,台东特委在林指内部被称为909计划敌后工作组。特委主任(敌工组长)海浪,军衔上校,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具体负责与十一局及其它部门对接的成员化名冷月,实为十一局补训处副处长、原“蝎子”大队队长贾溪;其余成员也都使用化名,具体所指何人,仅限于林指少数核心成员知情。邬思维甚至不知道,909计划究竟是什么。
“前段时间909计划因故搁置,现在台东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林指应台东特委请求,决定采取一些措施,设法重启计划。”话说到这份上,王达明不便再多说,但信息量对于邬思维而言是足够的。
局长许光祖去花莲挂任cb师政委前,曾将一份没有归入十一局档案的秘密文件移交给邬思维:”台东特别工作委员会向林指徐婷同志汇报由十一局提供一切必要支援,。“
简而言之,“台东特委的事”就是时小兰的事。台东特委办什么事、出什么事只有时小兰知道,除此之外所需的人力、物力、信息支持等则由十一局提供。“
”需要我做什么?“邬思维正襟危坐。
”局里该调动的资源,我已第一时间部署,回头你给我补下手续。”
“是。”
王达明是总参二部专职副部长,又是第八战区司令部分管情报、对敌工作、侦察与特种作战的副参谋长,当然有权力越过邬思维,直接调动实为总参二部五局驻前“分身”的八司十一局(对敌特别工作局),但事后该补的手续还得补,这是工作程序,马虎不得。
“cb师那边,是你们许局长亲自出马,昨晚就动身了。这里有几个问题,你得注意下。”
邬思维拿出笔和纸。
“光祖秘密去台东的事,师里只有杨师长、你局驻花莲联络员陈天华,还有负责护送的id团二营营长,叫勾文瑞侦察科参谋,陈诚”
邬思维停下笔,“之前护送吴老局长那个陈诚?”
“对。就这四人知道。”
“我立即安排陈天华、协调cb师保卫处,做好相应保障工作。”
“该放的权大胆放,只要不违反工作纪律,出问题我负责。具体如何保障,你下去跟杨师长和分管保卫的何副政委商量着办,就不用汇报了。”
“是。”
“最后,我私下给你交个底。”
王达明走到茶几前,习惯性抓起那包烟,坐下来后又放回原处。
“台东特委突然那么大动作,究竟要干嘛,其实我也不清楚。”
“”
“我们,包括徐婷同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响应机制,做好后方该做的支援性工作。你之前是三局局长,做技侦出身,上个月才调到十一局补光祖的缺,业务不同,但道理相通,该守的规矩和底线也都一样。局长的工作是管人,只要把底下人管好,事也就办好了。不然总参二部那么多大校眼巴巴望,我为何偏偏推荐你?就因为八司所有业务部门里,就你们三局——从来——没出过问题。”
“感谢组织信任!”
“战争爆发至今不到一年,第八战区上上下下,尤其是我们这条线,出了多少问题啊尤其是前不久,988计划泄密,围歼骑一师失败我也不怕告诉你,要不是林司令硬顶着压力,我早卷铺盖回京,到防大陪刘老养鸟了。”
王达明苦笑,邬思维默然。
“台东特委这事,让我有种预感算了,说那些干嘛。”
“难为您了。”邬思维由衷道。
“好了!咱都是这条战线工作几十年的人,就不老调重弹了。司令部有个会我得出席,出去锁下门。”
王达明施施然走了。
邬思维低头看自己记的东西,字没多少,但看了很多遍,确认所有信息都在大脑里找到合适位置安放,才像平常那样撕下,烧掉,捻碎。然后他给自己续了一支烟,依然没动桌上那包。
上司不会无缘无故掏心窝,尤其是在一个共事不到一年、只有工作关系的下属面前。
桌面这包烟,据说是王达明专为某位下属备的,尽管那位下属已经被军队除名并缺席审判据说毕竟是据说,从未有人证实,但即便是王达明的防大同学兼好友、空军中将钟不悔要动这包烟,也得先挨几道冷冷的眼刀子。邬思维自认不是那种下属,不可能享受如此待遇。
细细回想王达明临走时那些话,邬思维愈发感觉,那是一种暗示。
可若是暗示,应当以对方马上能懂的方式,而不是让人胡乱猜想,适得其反。王达明久浸宦海,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此想来,倒更像是打伏笔:先跟你通声气,但不告诉你什么事,到时候你自然会懂,做自己该做的决定
盯着桌上那包烟,邬思维摁熄手里已烧掉一半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