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打贼鹰，情况又反过来了。原因还是国力差距吗？有差距，但差距没那么大。别的不说，光说在这岛上吧，贼鹰的飞机、大炮数量并不比我们多多少，虽说信息化含量较高，但还不足以形成代差。基本上贼鹰有的，我们也有，而且不差。可为什么我们老是被数倍火力压制呢？”

“据我个人总结，在于一句话，‘思维决定效率’。我军，尤其是陆军，拥有着21世纪初先进水平的装备，但作战思维仍停留在九十年代中期水平，而贼鹰已经在用21世纪初领先水平的作战思维，来运用同代水平的装备。

“网络中心战方兴未艾的时候，我们没钱、没技术，所以我们批判；网络中心战成为贼鹰军国重器并引导世界潮流的时候，我们有钱、有技术了，但我们仍习惯性地以注重国情为借口，批判性运用。‘批判性运用’本身没错，可这一‘批判’就是十年、二十年，真正‘运用’起来的没多少。”

“时至今日，贼鹰已经通过信息网络支持，实现火力“分散配置、应需到达”，我军对信息网络的运用，仍停留在纸化办公向无纸化办公转变、模拟信号通信网络向数字通信网络转变的初级阶段，具体到火力使用上，“逐级配属、逐级审批”的传统火力响应体制始终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归根结底，‘解放思想’喊了那么多年，中华民族仍然是一个惯性很强，不善于变革，甚至有的时候惧怕变革的民族。”

“科技没有代差，思维差了十年，甚至二十年——这就是差距。”

东区防线用掉了多少弹药、杀死了多少敌人，联合防守部队还有多少富余的火力资源等等，这一切都以精确的或打上问号的数字和代码，动态显示在屏幕上。

雅各布上校只是在看，看着参谋们在忙碌，好像自己什么也没用做。

团执行官从运算中心里出来，在雅各布上校的耳边低语：“长官，按照目前的火力配额使用情况，尤其是东区防线克林顿少校所部的用量，太平洋司令部分配给我我们火力配额将会在20分钟后全部用完。”

雅各布上校皱皱眉，“1987高地的马镇山主力还有没动，我们就用掉这么多。怎么会这样？”

“目前我们拥有的火力配额权限，包括6个1级、3个2级、4个3级、2个5级、1个6级。东区阵地克林顿少校所部的火力配额权限刚刚提升到5级，仅10分钟内，就消耗掉机场火力资源配额总量的四分之一。照此趋势，一旦马镇山主力从北面发动正面进攻，北区主阵地将会在1小时内出现火力缺口。我已重新调整各线火力权限，除北区主阵地和目前正在激烈交火的东区阵地克林顿所部以外，其余各线的火力配额级别均控制在4级以内。上校，为应对马镇山主力未来的攻势，我们需要向太平洋司令部申请更多的配额。”

执行官话音方落，地下指挥所的天花板就抖动起来。

一名参谋在隔音玻璃的另一边站起来，转过身，握着电话向雅各布上校报告道：

“敌炮群向我北区主阵地密集开火，1987高地通往北区主阵地的4号、9号和11号通道均发现排级以上分队机动迹象。”

“东区有新情况吗？”

“没有增兵迹象，但交火密度和强度仍保持在红色级别。”

“替我转接‘布什’号。”

“稍候嘀太平洋司令部前进指挥中心，我是火力调度官菲亚特少校。您好，雅各布上校。”

“我需要动用7级火力配额，马上！”

“中横方向目前最高火力配额为6级，您的追加申请已加入队列，长官。预计理论上是43分钟之后，您将得到空军432攻击机群的支援。”

“排队？你搞错了吧，少校。我是中横联合防守部队指挥官雅各布，我拥有最高优先权。”

“排在您前面的申请正好针对中横联合防守部队，长官，空军432攻击机群已经进入响应状态，目前没有其它富余资源可以调度。”

“之前我没有动用过6级火力配额。”

“是默认响应，长官。半个小时以前，我们与正在奇莱山执行任务的小莱布其分队失去了联系，依照太平洋特种作战司令部下达的相关应急预案，即使作为中横联合防守部队最高指挥官的您不提交申请，调度中心也要按照最高优先权和最高火力配额给予默认响应。当然，上校，您是中横联合防守部队最高指挥官，如果您认为预案默认响应与您的部署有冲突，您有权取消，或者延后。空军432攻击机群还没起飞，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我要求延后！不，让空军432攻击机群马上起飞，直接转向3号机场空域。”

“不换装就直接转向——您确定吗？”

“我需要空军马上出现！就要‘马上’就够了，就算是每架飞机扔个鸡蛋，也能把马镇山砸回解放前！”

雅各布上校放下电话，心里奔腾着一万个草泥马。

雅各布上校早年也是游骑兵部队的一员，也喊过“rangers，leadtheway”，但历经阿、伊两战，侵淫堂堂之阵多年的他，早已不是“以少胜多”神话和“四两拨千斤”主义的崇信者。

对于以k上校为代表的少壮派特战指挥官们的奇兵与反奇兵思维，雅各布上校向来微有其词。

中国人不是没有迂回奇莱山奔袭花莲的可能，但这种可能，并不足以构成将3号机场联合防守部队的火力资源一分为二的充分理由。而jsoc（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太平洋分部联络官k上校却利用军令体制上的“合法缺陷”，偏要这么做。

小莱布其中校带走了半个游骑兵排，单从兵力上看，还占不到机场总兵力的二十分之一，但a军现代作战首先讲究的不是兵力规模，而是兵力所对应的资源响应规模、质量，比如火力支援、运力保障、技术辅助、战损替补等等。后911时代的a军作战体制，决定了火力资源对特种作战的响应往往要优先于常规作战，因此小莱布其分队实际上挤占了中横联合防守部队几乎一半的火力资源配额。

大约八点过一刻，小莱布其中校如愿以偿地找到秘密穿越奇莱山的中国部队。他没来得及确认准确时间，因为当他发现这支部队至少有一个营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响了。

小莱布其中校的兵力还不到一个排，加上他自己和乔治上尉，一共是22人。但小莱布其中校信心满满。

“不用担心，乔治。这鬼地方，打个喷嚏都能摔下悬崖，兔子就是有百倍的兵力也没法展开。我们失联已经超过半个小时，按照行动预案，总部会派出一大波a-10攻击机前来支援。就算不来，加满油的‘黑鹰’编队差不多也该回来了。4挺重机枪，8个19联装火箭发射巢，还有足以突破敌军无线电干扰的t6级机载电台，等等，解决眼下这股敌人绰绰有余。”

对面山上射来两梭子弹，打断了小莱布其中校的喋喋不休。黑暗之中，乔治上尉摸索着捡过一根树枝，用手指感受着它的粗壮。

“点50口径通用机枪。”尽管距离弹着点超过一米，乔治上尉仍然心有余悸。

“我猜得没错吧？”小莱布其中校扳开头盔上的单目式夜视仪，拿起双筒式夜视望远镜，继续观察对面，“这股兔子至少是营级战斗队，绝不是小股侦察单位。”

右侧大约十余处的树丛，传来一声细微的枪声。

乔治上尉循声望去，看到一名拎着-11半自动狙击步枪的射手，顺着荆棘，从坡上滑下来。-11射手离开击发位置还不到五秒钟，那坡上的草木便被两枚杀伤爆破榴弹炸得四处飞溅。

目送-11射手惊魂未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小莱布其中校轻笑一声道：

“连自动榴弹发射器都舍得用，看来兔子是真急了。”

“这鬼地方，展开兵力是不容易，但也不是打阻击的好地方。”乔治上尉建议道，“我们得往后撤，撤到能架起迫击炮的高地。”

“你的步兵战术理论课程没白学，我未来的海军少校。”

上尉晋升少校，必须要接受最基本的跨军种理论科目培训，即使是作为莱布其上将帖身副官的乔治上尉也不能例外。不过乔治上尉现在没空搭理小莱布其中校的调侃。

奇莱山的风昼夜不息，仿佛从来没有停过，入夜之后更像有意作梗似的，枪声越紧，风声越急。有时明明成串子弹射来，却只听到微弱而零碎的枪声，反倒不如横扫一切的大风来得强烈。若非有人中了枪，正在流血，乔治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撕杀。

就这么边打边退，在退往东面一处高地的路上，乔治忽然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之前信心满满甚至有些喋喋不休的小莱布其中校也变得异常沉默。

一名押后的机枪手在调头回走的时候，像受了盅惑似的，竟直挺挺朝悬崖冲去。他或许以为那是坦途，直到脚下一空，才发出绝望的叫喊。那叫喊声从海拨二千余米处坠落而下，前后持续不过一息之间。

传送中的一大波a-10攻击机始终不来，确定要来的黑鹰也迟迟不见。

游骑兵退到海拨三千米、植被稀疏的高地，架起了迫击炮。

从视野豁然开阔的望远镜里望去，乔治看到炮弹落在三、四名中国士兵中间。炮弹炸开，风紧接着一荡，烟散掉，人没了，只剩湿辘辘的几小滩血色，留在兀自颤栗的崖口小道上。可这样的悲剧过去没多久，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角度，再次出现三、四人。他们似乎对此前发生一切浑然不知，依旧以一成不变的标准队形前赴后继

不知是风实在太大，还是炮手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第二炮弹像被某个捣蛋天使偷偷侧拉了一把似的，与悬崖峭壁擦身而过，落入无迹可循的深谷。

中国的127通用机枪在那之后突然苏醒过来。黑暗中窜出的火舌，绵延不断地朝高地袭来。

“白熊呼叫青鸟、白熊呼叫青鸟”

“吃吃吃嘀吃”

“青鸟、青鸟，这里是白熊、这里是白熊，3021高地告急、3021高地告急”

“吃嘀,,吃吃吃,白灵音乐电台，白灵音乐电台。下面为您献上《红旗飘扬》假如明天我消失在林莽，请用你多情的那道目光，替我看看天边升起的朝阳”

“婊子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