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三叉路口(2 / 2)

青山深处 九月 1811 字 2021-02-11

鹰头挪到天台边沿,听了听。似乎是楼下那辆装甲车轰油门的声音。远处传来爆炸声,只见三叉路口窜起夹着火光的浓烟。

不,这不可能。鹰头很快打消那个念头。他所带领的先遣梯队只有四辆车,除先头车外,每车三人,配步枪两支、冲锋枪一支,全部轻装上路。沿途留下两辆车,监视主要路口。剩下一辆车与先头车保持约二百米的距离,收到警报后就停止了前行,等待由装甲车组成的第二梯队。虎穴的援兵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楼里的枪声忽然停了。鹰头预感到不妙,按在水泥护栏上手一使劲,朝天台内侧滚去。楼下25机关炮一通扫射,将整条护栏由西至东,一线轰掉。令狐迟下意识地甩掉手雷,抱着脑袋死死帖在地板上。就在这时候,紧急撤至一楼的宪兵突击组一路狂奔,追上缓缓退离教学楼的装甲车,飞快而有序地钻进去。最后一名宪兵从里面关好门,装甲车轰起油门,调转炮塔,朝三叉路口方向疾驰而去。

像被顽皮孩子啃掉一半后扔掉的天台,久久笼罩在飞扬翻腾的尘灰中,直到一股风刮来,令狐迟才看清仰躺在远处的鹰头。

“喂!你中弹了吗?”

鹰头翻了个身,侧躺着。“能怎么样,”他虚弱地回答,“真被打中还有命吗?”令狐迟跑过来,捡起半块带血的砖,奋力掷向远处。那砖追着装甲车头也不回退去的方向飞了一会儿,栽入无声的地面。

“没事了、没事了。”令狐迟像安慰摔倒的孩子那样拍拍手、剁剁脚。

鹰头裂着嘴说:“嗯,没事了。”现在他开始觉得疼了。

令狐迟替他解开被血染红的防弹衣,从脚底开始,细致检查每一个部位。他很快找到伤口。那半块砖削掉了鹰头小腿上一片肉,所幸没有伤及动脉。令狐迟开始包扎时,鹰头问:“你的人?”

令狐迟抬头看一眼远处,那里枪声频频,似乎打得正不可开交。“我没有人,”令狐迟说,“不过应该是他们,虽然来得迟了点。”

“替我谢谢他们——不管是什么人。”鹰头说。

令狐迟沉默。

“它干嘛不直接冲过来?”

蒋云看着长长的马路上没头没脑打着炮的云豹式装甲车,问王小帅。王小帅咬开电线的胶皮,吐在用微波炉某种部件临时改装的启爆器旁,回答道:

“他以为我们有pf89反坦克火箭筒。”

“pf89?”蒋云惮惮身上发黑变硬的roc制式野战服。

“那就2(注:roc装备的a军制式火箭筒)好了。”王小帅改口道。

蒋云满意地摘下软帽,在手里捏了捏,塞进肩带里。

太阳还没落山。带着一点文艺范的阳光撒在街头横陈的尸体上。这条街只有几间民房、一个路边小超市,和刚刚换着王建平版“国旗”没多久的乡间警务室,它们毫无章法地摆在三叉路处,像在守望着什么。司徒昂从超市里出来,左手拎着枪,右手拉住搭在肩上的蛇皮袋,像满载而去的抢劫犯一般,穿过马路。25杀爆弹自暴自弃地撞击挡住视野的民房,摧毁了所有的窗户,和西面大部份的墙。

司徒昂跳进roc宪兵挖好的沿街交通壕,猫腰走过来。蛇皮袋一扔,拍拍手。蒋云原本并不指望他能找到吃的,但看那样子,应该不会让人太过于失望。王小帅朝路旁一间二层式民房里安装炸药的爆破手打了个手势,低头接好电线。

“找个地下室还真难。”司徒昂蹲在战壕里,翻弄袋子里倒出的东西,挑了一条带有“rrychrists”(注:圣诞快乐)字样,但显然是岛内自产的杂牌巧克力棒,扔给靠在沙包旁让卫生员给自己包扎的榴弹手。榴弹手无力地捡过巧克力棒,表示在努力地紧紧抓着,冲他一笑。

那笑容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令人不禁想起日全食突然发生的可能性。司徒昂低下头,没再看他。

第一中队第一小队指导员和第二中队第五、第六小队司务长围拢了过来,抱着枪坐好,静静等待中队长分配食物和水。

蒋云继续看着装甲车。装甲车显然没注意到这条正对着大道的战壕里还有活人,只是在徒劳无功地轰击着一切可以打得到的角落。

“动了!动了!”趴在前面观察的队员在步话机里喊道。

装好炸药的爆破手从路旁的房子里跑出来,手压着钢盔,穿过马路,钻进刚刚收起机枪的别墅。

“不急、不急,还有好一会儿呢。”司徒昂耐心地分配他搜刮到的食物。

第六小队司务长将靠在右肩的步枪换到左肩,看着司徒昂手中迟疑不定的那瓶百威啤酒,提议道:“要不每人一口吧?伤员和立一等功的多来几口,瓶子留给蒋头,五毛钱卖了。”

“我也这么想。”司徒昂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笑容。

装甲车沿着大道缓缓驶来。开到防战车壕前转了个身,放下一位观察员后,离开路面,碾过混乱不堪的菜地,爬上山坡。在那名观察员的指引下,装甲车开始轰击暴露在直射火力下的超市和警务室。大约十几分钟后,它又绕到另一个方向,改用机枪,试探性扫射最后几个死角。

百威啤酒终于喝完了。蒋云接过今天第一个一等功递来的空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湿润的瓶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台北每人一打,我请客。”

“妹子我包了。”王小帅补充道,“每人俩,一左一右。咱这煤老板的亲儿子可不能让人看瘪喽。”

夕阳收拾行装准备溜走的时候,装甲车发射的烟雾弹高高抛起,擦过警务室顶上飘扬的“国旗”,不偏不倚,落到三叉路口正中央。

迎着风,装甲车呼呼冲来。

轰地一下,那座民房翻腾起来,像奔涌的江河淹过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