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经验、有担当的指挥员,越是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越是宁肯背上“冷血动物”的骂名,也不会显露出软弱仁慈的一面。
id团自3号机场保卫战以来,就人员缺编严重。原参谋长段理牺牲后,if团副参谋长诸葛心平调id团,代理参谋长职权,后来得到转正,副参谋长(正营职)一职又空了出来。作训股长(副营职)马武阳资历太浅,达不到正常晋升要求,各营营长不愿平调进机关“打下手”,师里、军里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合适的人选。诸葛心整天向马镇山抱怨,“转正前给自己打下手,转正后没人打下手”。这会儿团长生病、副团长带队出战,团里的军事重担更是一下子全压到诸葛心身上。
军令系统尚且如此,政工系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政工干部是部队的“士气工程师”,部队政委和政治部(处)主任的一举一动,更是随时可能左右官兵的整体士气。但团政委一职从十一局行动处长常曙“临时客串”,到马镇山挂名兼领,团里的政治工作实际上是刘义守一手包办,既要代理决策,又要负责具体执行,用俗话说,是“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
刘义守心里明白,马镇山遇险是团直特务连连长李威工作疏忽所致,但特务连搜索组及炮二连机动分队都为营救团长马镇山一事,付出了很大代价。
马镇山是id团土生土长,练兵出身的老干部,以荣誉营为主的“老id”们一直视之为父兄,马镇山的个人威望甚至要高于前任团长肖杨。团直特务连大部及二营、三营全部本是山地eb旅划调的“客军”。“客军”出身的李威身负保护团首长及机关重任,却因夜间紧急转移时麻痹大意,把团长马镇山给弄掉了,“老id”们嘴上不说,私底下却是“群情激愤”。马镇山失踪那几天,荣誉营个别战士见到山地eb旅出身的一般尉官,非但不敬礼,反而在背后吐口水、戳脊梁骨,暗骂“臭eb”。为此,刘义守曾召集团部驻守部队连级以上干部,严厉批评荣誉营营长姜伟泉、教导员班祥,“蹲着茅坑不拉屎不说,还放任极少数人往袍泽脸上撒尿泼粪,极大损害官兵团结。”
工作是做了,但一时之间还看不到成效。
现在团长救回来了。顶着“臭eb”帽子要求“戴罪立功”的李威堪当首功,却至今下落不明、生死莫测;同为“臭eb”的折雅志也在炮火支援方面尽到了最大努力,并受到副团长顿赤格烈的当面表扬。“夹着尾巴走路”的“臭eb”们总算是扬眉吐气,重新做人,可如果李威真的回不来
刘义守想到这里,心里便烦躁不安。
“gcd的兵也是人啊。凡是个人,就会有贪、嗔、痴、慢、疑,这在南京政院学不到的。你在炮院更学不到。”
刘义守在折雅志跟前踱过几步,口吻似乎缓和了不少。
“是。”折雅志承认。
“军校不教,不代表没用。很多东西得靠自己去悟,”刘义守指指自己的脑门,“存在即真理,有真理就有问题,有问题就得摆到桌面上来讲、来解决,绝不能因为苗头小就忽视、因为情况复杂就蒙混过关。赵指导员文笔不错,但人毕竟年轻,我其实是拿你当军政双修来用的。现在团部的你情况很清楚,自荣誉营出战,驻地里就你们连的人最多,嘴最杂——懂我意思吗?”
“您放心,首长。要是连里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影响到官兵团结,我第一个向您”
“你懂就好!李威的事情,参谋长自有安排。你既然回来了,就一心管好你连里的事,不要乱打听、瞎折腾。再让我听见‘我们eb’或者‘他们id’之类的话,不管是你还是你手下的人说的,都给我滚回内地抱娃娃去。”
“明白!”
“你得从自己做起,不管说的、做的和心里想的,都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当然了。这问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退一万步讲,某些少数官兵情绪反弹再激烈,也上升不到直接影响战斗力的地步。这毕竟还是gcd的军队嘛。但身为一连之长,防患于未然的觉悟与态度你一定要有。”
“是!”
“去吧。老往政治处跑终归不是好事。”刘义守似笑非笑道。
折雅志郑重地敬了个礼,转身,踢腿,挺胸走人。
回连队的路上,山谷南面忽然传来阵阵雷鸣,依稀是加强在二营阵地的炮营第一、第三连在轰击机场。
真是反攻要开始了吗?折雅志踌躇满志地想。
轮起高寒山地作战,荣誉营的专门装备及专业素质明显要弱于二营、三营,但前者多由宜兰平原阻击战的伤愈老兵及3号机场保卫战后陆续整编归建的“哀兵”组成,据折雅志私下统计,荣誉营在与游骑兵75团莱布其部的多次交火中,仅“二百码不间断短促突击”的记录就不下七次,其作风之凶悍,连饱受青藏高原狂风怒雪磨励的山地步兵们也能感受到一股嗖嗖寒意。
这次荣誉营大举出动,再联系到二营方向的炮声,折雅志愈发坚定了“反攻开始”的推断。
“布什”号航母,a国太平洋司令部海基指挥中心。
“骑1师8团雅各布上校、游骑兵75团小莱布其中校联署拍发的战报称:敌马镇山部忽然改变‘分兵避战、藏锋蓄锐’之态势,于7时22分起,纠集步兵二百余人、82以上口径迫击炮八门,向8团e连扼守的8号和10号高地发起进攻,矛头直指位于c连西南侧约一点七英里处的机场穿插至太鲁阁国家公园西境湖畔,寻机歼敌的75团a连两个排,在8团e连连长克林顿少校指挥下,击溃了台北方向南下绕行的徒步补给分队,毙敌3人、击伤数人,摧毁各式弹药25箱、食品被服12箱小莱布其中校所率之75团b连、c连,成功截击了疑似向机场左翼迂回的敌三营一部另据渗透侦察小组报告,疑似马镇山团部驻地的2号谷地里,有营级规模部队大举出动,从山地行军特点看,应是马镇山嫡系之荣誉营,而非高寒山地作战更为专业的eb旅客军综述完毕,参谋长阁下。战情分析处一致认为,敌反攻迹象已非常明显。但谨慎地考量,马镇山部兵力优势并不突出,其真实之用意应是通过运动歼敌来削弱我机场有生力量,以图获得足额补给后再攻取机场。”
“战情分析处‘谨慎’的依据是什么?”
“补给。”战情分析处长回答:“中横公路横贯宝岛中部,将敌台北主营与盘桓于阿里山地区的杨希山qi旅、坚守花莲城的李正太cb师等南守部队分割开来。杨、李两部的补给主要依靠西线台中、彰化等地的港口横向转运,南北纵向则由于3号机场处于我军控制,基本上很难满足南守部队需求。即便如此,经台北南运的少量补给物资仍有很大一部份是向花莲输送的,马镇山id团可以说是‘勒紧了裤腰带’,一边眼睁睁看着原本就不多的补给流向花莲,一边勉强维持着中横一线敌我胶着的态势。鉴于台北基隆港战时吞吐量有限,台北主营至少在一个月内还无法给予马镇山足够的兵力及物资增援。在中横公路这个半封闭的战场里,敌我兵力此消彼长,对马镇山来说,与其被小莱布其中校的游骑兵追着屁股满地窜,不如集中目前还算有点优势的兵力,发起一场歼灭我有生力量的战役。一旦目的达成,小莱布其中校将只能退缩在机场工事里,无力截止台北南下的补给部队。如此,既提高了台北至花莲的补给效率,也能给自己多留些余粮。从全局上讲,南北补给效率的提高,必然能够减轻东西补给的压力,杨、李两部少拿西边一点,西边就能多吃一点,等西线lg师吃饱喝足,我军集结于高雄的部队可就危险了。”
“作战处有什么建议?”参谋长改问作战处。
“参谋长阁下。按a方案,我军应动用西线预备队,机降至3号机场,于中横公路方向配合雅各布、小莱布其所部,寻求歼灭或重创马镇山所部之机,进而改变中横方向一直以来的敌我胶着态势。中横方向的id团一旦有失,困守花莲的cb师主力必然士气大泄,对我军而言,全面攻占花莲的把握就更高了。”
“西线预备队不。不行,我们的上校们。目前花莲的李正太虽然掉失了外围多处阵地,颓势初显,但实力犹存。‘添油’战术是城市作战中最为无奈但也最为可靠的制胜之道——李正太无油可添,可我们有。西线预备队是我进攻花莲部队的信心所在,更是悬在李正太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把剑,绝不能用错方向。我们不妨做个简单的推演,将预备队投入中横能得到多少,投入花莲又能得到多少?我相信结论是无疑的。”
“如您所见,将军。”“如您所见”
“你们太过于紧张小莱布其中校了。如果儿子打败仗能换来父亲一个大胜仗,何乐而不为?况且小莱布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马镇山打垮。我倒是对马镇山‘小宇宙突然爆发’的真正原因,有所怀疑。”
“您是指?”一直沉默的情报处长投来目光。
“某内线单位发出的预警是否可信,莱布其将军和国家安全总监顾问也拿不准,如果消息确实,倒是可以完美解释马镇山的异常举动。”
情报处长沉吟道:“那份情报并未包含足够的确凿事实,其内容更多是该单位根据台北中枢种种迹象做出的分析和预判只是预判。但就我对该单位过往情报的了解,该单位此举倒是较为罕见,若无九分把握,一般不会贸然出声。抛开军事常识不谈,我会倾向于支持该单位的预判。但是很遗憾,参谋长阁下,经本处参谋组多次模拟推演,马镇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可行性低得实在让人咋舌。与其说是险招,还不如说是昏招。我个人认为,某单位的这次情报有侮辱林兰智商之嫌。”
“你倒是不缺乏幽默感,”参谋长哂了一眼,毫无头绪地按了按太阳穴,“好吧,这次‘闲话会’开得是有点长了。诸位还有没有补充?”
“没有。”“没有,将军。”“我也觉得饿了。”
“好吧,我再看看作战处的b方案,十分钟后就向莱布其上将正式提交。餐厅那边替我打声招呼。”
“螃蟹留三只——收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