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理突然叫起来,“喂,我说!政委还没吃呢!”
肖杨蓦地抬头,转过脸去,只见一直蹲旁边埋头吃饭的政治处主任呆若木鸡地悬着筷子——锅里只剩下几块油渣。
(三)
刚吃过午饭,警卫连的新兵不约而同地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家书,从各连递送过来的书信也雪花般地飞进保卫股,负责书信审核的干事忙得焦头烂额。
陈诚正默默地整理背包,走出1排1班账蓬,准备到4连报到。方排长带了阿流和排里的几个老兵去看押俘虏,老蒙和剩下的熟人们都被抽调到其它连训练新兵去了,所以没有人来送行。
有人低声细语地交淡起来。
“他是谁,怎么没见过。”
“是老兵。”
“怎么训练时没见过,老兵们不是都升上等兵升士官了吗,他怎么还是列兵。”
“听说当了逃兵,被俘后又侥幸获救,刚记了大过。小声点,咱们班头也是偷偷听来的,说不让声张,这事说出来影响不好。”
“看起来比咱们班头的年纪还大哦。”
“本科生,二十好几啦。”
“噢,难怪这么老……我以为只有咱们这些技校中专生才会参战呢,原来这些大学生也不光会游行示威呐。”
“国内游行示威的都是嘴硬手软,偶尔会参军的也都是娇贵的主儿……这不?被撵到4连历练去喽!4连在战时是主力,平时是机动分队,要天天巡逻的,危险得狠。班头说咱们命好,警卫连一般都做预备队,很少上一线的。”
“还是警卫连好,我妈就我一个儿子。”
……
陈诚含着眼泪从那群十七、八岁的新兵中间走过,加快了脚步。
路过野战医院时,手术房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像是广西仔阿流。陈诚停下来,只见方排长火燎眉毛似地从看守俘虏的帐篷里跑出来,向野战医院手术房奔去。
过了一会儿,牛高马大的方排长一手拎着瘦小的阿流出来,扔到地上,骂道:“你小子横呐!小小的一级士官就敢跟人家上尉军医顶嘴,还有没有王法!”
阿流刚被扔到地上,就把嘴一撇,说道:“他们说刚取出弹头不能全身麻醉,里面的军医、护士大多是地方医院里抽调的预备役,不全身麻醉——要是那母的突然跳起来他们招架得住吗?我要守在里面他们又不让,真是不知好歹,那母的可是侦察兵啊!”
“我操,难道你想呆在手术房里盯着那母的光着身子啊,羞不羞?”
“军医也是公的!我才不看呢,屁股烂了一个大窟窿,恶心。”
“耶!你还横,想练练?”
“我……”
阿流晃着脑袋,很不服气地瞅了方排长几眼,索性盘起了腿来,干坐着生闷气。他突然一眼瞅见陈诚,便扬手一指道,喊道:“叫他进去守,他不是公的。”
方排长转身看见陈诚,木讷半天,才挤出话来,“去4连啊?”
“嗯,”陈诚低着头回答。
“还有机会,好好干,要挣脸,别让4连看扁了咱们警卫连。啊?”
“嗯。”
“妈的,还真的像个娘们。”
陈诚打了个哆嗦,奋力喊道:“是!排长!”
方排长欲言又止,摆摆手,缓缓放下,柔声说道,“去吧,有空过来看看哥几个。”
一个护士跑出来,王婆骂街似地叉着腰,斥道:“喊什么喊,不知道伤员需要安静吗!”
三个大老爷们顿时哑然无声。
护士调皮地吐吐舌头,准备转回去。
啊——哇——呜——倏忽一声尖叫,旋即变成了哭嚎。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护士像惊弓之鸟似地窜出来,一头扑进虎背熊腰的方排长的怀里,死死抱着,“救命哇!”
军医跌跌撞撞地奔出帐外,大喊:“来人呐,造——造反啦!”
方排长还未从软绵绵的少女躯体里回过神,阿流还坐在地上闹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陈诚已经从背后的行军包上扯下步枪,拉响枪栓,一箭步抢上前,头一个冲进了手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