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看了眼快递员手里的包裹,不知想到什么,黑眸隐没的很深。
“给我吧,回头你给她打个电话,说东西在我这。”
快递小哥明显松了口气,道了谢便开车走了。
陆野抱着包裹上楼,视线落在对面紧闭的门框上几秒,转身拧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
所以这几天没了动静是不在家吗?
另一边的a市,唐墨忙的脚不离地,一天的会议行程都赶不完,回到酒店倒头就睡,本来还想趁这趟出门好好理清自己和陆野之间的关系,现在倒好,连闲暇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等她晚上回到酒店时,才看到快递小哥发来的短信,说自己买的保鲜包裹代放在了对面那户家里,让她回去后记得取。
对面那户。
唐墨艰难的转动着迟钝下来的思维,好半天才想起来,对面那户,不正是陆野家里吗?
兜兜转转一圈,自己的逃避和小心翼翼,还有出差时找的借口,最后还是绕回了原点。
即便她忙得没时间去整理和陆野的关系,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推着你往前去面对,这下好了,她都不用费尽心思去想回家后找什么借口去面对陆野,快递小哥一把到位。
唐墨从随身携带的背包夹层里摸出那枚纽扣,细细的躺在掌心观察着,多日的疲惫和紧绷的精神在某一瞬间得到解放,像是定海神针似的,只要攥在手心,就能心安。
快递员的短信打破了唐墨这几天的逃避心理,防线一旦攻破,很多被刻意隐匿的东西便清晰的跃然于眼前,唐墨想到自己最开始无畏无惧的追求陆野的样子,从来没有那么多顾虑,喜欢就是所有的动力。
怎么反而现在两人关系变得纠缠暧昧起来后,她却退缩了呢。
唐墨把玩着手里的纽扣,透过房内的灯光,纽扣的细孔里隐隐可见昏黄的光晕,一闪一闪的。
忽的,心血来潮,唐墨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打开通讯录。
两人从认识以来,从未通过手机这样的方式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面对面,直接了当。
唐墨是直性子,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对着那串电话号码便拨了过去。
接通的时间里,手机里传出滴滴滴滴的声音,唐墨的胸口也慢慢被攥紧,一寸一寸收拢。
直到最后自动挂断。
唐墨深呼一口气,像是带着几分庆幸。
她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埋着头陷入黑暗。
反正明天就回去了,面对面的话,会更好。
结果第二天a市天气大变,狂风暴雨夹杂着落了一夜,临近中午雨势都没变小,所有飞机延时,唐墨拎着行李箱就这么孤零零的等在机场里。
戎城天气从早上开始也极速变化,乌压压的一片风雨欲来,快到中午时,隐了大半天的乌云终于遮不住暴雨,倾盆而下,工地完全没办法干活,包工头给工人们放了半天假,全都回了家。
陆野早上出门时带了伞,可耐不住滂沱大雨完全遮不住,到家时,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水渍从大门一路滴滴答答滲到了浴室。
不过十分钟,浴室门开,雾气便散了出来,陆野拿着啤酒走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随意丢着的手机,他并不常用手机,除了送货仓库那边联系一下,其余时候连出门都不常带在身上。
今天暴雨天,仓库那边应该不用送货,陆野还是走过去翻看了下通话记录。
发现昨晚居然有个未接电话,没有来电显示的本地号码,他思忖几秒,没有在意,以为是打错了或者垃圾电话。
正准备关锁时,手机屏幕忽的亮起,震动的感觉从掌心传出。
陆野看了眼,瞬间瞳孔紧缩,迸发出灼热的光。
熟悉的地区开头号码,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站在客厅里,紧紧攥着手机,几乎攥裂,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陆野后背微微发抖,呼吸声也比平常重。
他一瞬不眨的盯着手机跳动的来电号码,似是要盯穿,可却从未动过手指去按下接听键。
这个号码像是某种审判,来电那刻,陆野浑身便透出与寻常不同的气势。
长久的震动后,电话被自动挂断,陆野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震动再次传来。
对面没像上次那样,他没接就不再继续,这次好像是铁了心一定要打通到他接为止。
陆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距离接听键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几乎是耗费全身的气力,陆野强忍住炸裂的胸腔,按下了接通。
双方都是长久的沉默和窒息,谁也没有先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电话两端确实是有人在的。
就在陆野以为会就这样沉默到挂断为止时,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沙哑,撕裂。
“陆队,祥哥死了。”
恍若平地一声惊雷,砸的陆野眼前一阵恍惚花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说的什么话,就听见电话那边慢慢的出现哭声,声音越来越大,有人一直在叫陆队,野哥。
等陆野回过神时,那边的电话时间即将接近尾声。
“野哥,大队长不许我们告诉你这个消息,说怕你承受不住,可我们不忍心,我们a队曾经是最亲的兄弟,出生入死,我不忍心你连祥哥走了的消息都不知道,连送兄弟一程的机会都没有。”
“祥子,是牺牲在战场吗?”
“出任务时牺牲的,没有遗体,他的东西已经交还给了家人,厚葬了。”
陆野咬着牙,一字一顿,“好。”
那边已经有人在催促了,军队通话有严令禁止的。
“野哥,祥子出任务前的遗书里有句话是给你的,他说,要你别总惦念着过去把自己困在自责和内疚里,好好活着。”
陆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闷在嗓子里厚厚的应了一声,无力感袭卷全身,他甚至无法开口去安慰一下电话那边的人,电话就被挂断了。
屋外狂风卷着骤雨,击打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卧室门被急风扫过,刺耳的划拉声穿透在空气里。
陆野僵直的像个木头人站在客厅,后脊骨微弯,头颅低垂着。整个人沉浸在自我失去意识的某种情绪里,暴虐,悲伤,无力,焦躁,低迷。
周围的空气有一瞬间随着他像是堕入深渊,漆黑又恐怖,自我拉扯不断深陷。
砰,的一声巨响,阳台敞开的窗户被风刮的砸在墙上,玻璃瞬间破裂,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外面乌云压的很低不见日光,房内也没有开灯。
黑漆漆的一片,倾覆而下,吞噬掉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