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keditwidthbackup="50%"css="blht"data-ckeditid="ckeditor620941571588656466532"data-der-atsid="5527c1c8ae93e08405538b49b1ba1305eb0f948cbb"data-der-srcbackup="iges62094157png"src="rbook_piew_ebook_pic480250967480250967482420200520090623iges62094157png"style="width%heighttoborderne">
在催眠的梦境之中,许杏儿又一次被文彦博所催眠。现实中,文彦博已经满头大汗,他的手甚至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在催眠中“催眠”,会发生什么?
【1】
“彦博?文同学?老文?”耳旁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文彦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这时候她还年轻,眼角没有细纹,脸上更没有那件事刻下的悲伤。
女人每说一个昵称,便用手捏一下他的鼻子,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偷吃灯油得逞的小老鼠。
文彦博伸手抓住了她恶作剧不停的那只“爪子”,笑道:“不知道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呀,蒋紫涵同学。”
“瞧你傻不拉几的样儿,今天你有预约。”
“谁呀?”
“就是那个有点被害妄想的……”
话还没说完,文彦博突然一把将妻子扯入怀中,然后用手挠着她的痒痒:“我问的是,你说谁傻不拉几呢?!”
蒋紫涵笑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嘴硬:“谁傻说谁喽!”
“你再说一遍?”文彦博手下“毫不留情”。
蒋紫涵终于服软:“是我,是我,我傻不拉几行了吧……”
文彦博停手,看着怀里的妻子,忽然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已经有多久?离开这种生活,已经有多久了?
怀中的人逐渐失去了温度,也失去了重量,最后轻盈地融入了空气之中。文彦博猛地记起,自己刚才中了一枪,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或许已经死了。
或者,离死不远了。
曾经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人在死前会像观看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文彦博当时无法理解那种感觉,但现在却有了真实的感受。
他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闭眼,再睁眼,场景已经切换到了心理诊所。
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姓胡,来文彦博这里治病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最初的时候,他坚定地认为有人时刻监听着自己的思想,并且时常因此失去理智,发疯般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语。
老胡原本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后来不小心发生了一场车祸,头部做了手术,然后落下了这样的病根。脑科医生坚定地认为他的脑部伤口已经痊愈了,现在出现的是心理问题。于是在亲属的强烈要求下,他找到了文彦博。
这应该算是文彦博接手的最棘手的病例了,因为和老胡沟通实在困难。他无时不刻不认为有人在监听自己,并且认为那个人可能是外星人,也可能是国家的某个神秘机构,甚至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老胡一直不信任文彦博,这种情况在三个月过后才有所好转。
今天是老胡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文彦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老胡问:“以后我就算是正常人了?”
文彦博:“只要你不要胡思乱想,可以这么说。”
“那我还能开车吗?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呢。”
“这个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表现得好一些,我想重新开车上路应该不难。”
“那就好,那就好。”老胡话锋一转,“对了文医生,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
“你知道几个月前,为什么有一天我突然开始信任你了吗?”
文彦博听后一愣,“为什么?”
老胡的表情很诡异:“因为那个一直窃听我思想的人突然和我联系了,他告诉我,让我信任你。”
文彦博如遭雷击,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努力让老胡的病情有所好转,而且不再感到思维被他人窃取。
可他没有想到,早在三个月前,那个病情好转的关键时间点,竟然是老胡病情再度恶化,甚至症状发生本质改变的关键时刻。
他由被监听的妄想转为了幻听,甚至是更严重的状况。
而他之后配合文彦博进行的所有治疗,都是因为脑海中那个不存在的声音给自己下了指令。
文彦博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辛辛苦苦追求的病人的信任,最后却被发现来自病人脑中的幻想。
老胡离开的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没人看得出来他和某个不存在的人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文彦博感到不知所措,他想要让老胡回来继续进行治疗,但想到他的家境,还有现在的精神状况,又觉得这样做并不合适。
“唉。”文彦博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他告诉自己,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不是所有病人都能痊愈,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自我安慰,会酿出一颗何等苦涩的果。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场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是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
人潮拥挤的商场,女儿手中的红气球。
蒋紫涵一时不小心,撒开了女儿的手,结果两人被人潮冲散,她赶紧向着女儿的方向赶去。
女儿嘴里喊着“妈妈”,慌乱地向着马路对面走去,跌跌撞撞的样子令人心疼。
然后蒋紫涵喊住了她。
“北北,妈妈在这儿!”
北北开心地回过头,那是一张和南南一模一样的面孔。
她迈着步子往回跑,突然一辆出租车冲出,将她弱小的身躯撞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
在距离蒋紫涵不远的地方,文彦博目睹了这一切,他本能地抱紧女儿南南,并且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希望、绝望、希望、绝望……
文彦博忽然想起了一件……一件几乎都快要被他“忘记”的事情。
他有两个女儿,没错,他曾经有两个女儿。
那是一对双胞胎,一个叫南南,一个叫北北。
噩梦中发生车祸的人,是北北。
文彦博的目光先是追随着那辆出租车远去,他看清了司机的面孔,是他……老胡。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天空中的红气球上。
那天其实不是噩梦的终结,而是噩梦的开始。
来不及悲伤,场景再变。
蒋紫涵在北北死后陷入了浓浓的自责当中,甚至变得……疯疯癫癫。
她先是产生北北还活着的幻觉,开始管南南叫北北,然后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几个女儿,到了最后,她开始压抑关于北北的记忆。
文彦博不怨妻子,这是人的本能——逃离悲伤的记忆。
可蒋紫涵还没疯,她还清醒,所以她时而会记起北北,然后重新陷入自责中,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
哪怕是文彦博也不能。
文彦博不明白,为什么幸幸福福的一家四口,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胡被警方抓到了,但他们说这起车祸只是一场偶然。
是啊,妻子偶然间松开了北北的手,然后北北偶然间出了车祸。如果这一切是必然的话,需要何等精心的算计。
但文彦博坚持认为,这并不是偶然。
警方的人问他说,你该不会也有被害妄想了吧?
文彦博忽然惊醒,老胡的病其实没好,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换句话说,是他害死了北北。
那一瞬间文彦博理解了妻子的痛苦。
一个家庭,不能永远困在悲伤中,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仍健康地活着。
夫妻二人有默契地选择重新开始,他们忍住失去北北的悲痛,努力地挤出笑容,试着和南南重新过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南南是个很乖的女孩,甚至可以说比起大人还要更乖。双胞胎妹妹的死亡对她的打击同样巨大,但她很快走出了悲伤,在心灵上照顾着父母。
她说,我能听到妹妹的心跳声,她好像在跟我说,要我代替她,陪在你们身边。
新生活开始了。
蒋紫涵开始重新打扮自己,把阳台的花也重新照料起来,还主动离开家门,在外面参加了一些同好会。
文彦博感到欣慰,心想生活终于可以回到正轨。
然后,大约在几个月后,蒋紫涵给了他一张离婚协议书。
文彦博愤怒得浑身发抖。
蒋紫涵平静地说,她真的想要放下这些重新开始,但是留在这个家里只会让她随时随地想起北北。
那一刻文彦博已经失去了理智,怒火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想着妻子一定在外面有人了,还想着自己一直以来其实都看错了蒋紫涵。
蒋紫涵说,你还年轻,离婚之后会有很多女人追求你。
文彦博问,你怎么知道离婚之后我一定会幸福?
以前那个许杏儿不是就很喜欢你吗?
人总是这样,明明做的是伤害别人的事,却偏偏要找出借口,变成是为了他好。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我要走。
你去哪儿?
蒋紫涵说,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就这样,在这场悲伤的战争之中,蒋紫涵率先做了逃兵。离婚的时候,文彦博把所有存款和房子都留给了她,并且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南南必须跟着自己。
蒋紫涵同意了。
女人提出离婚的时候很坚决,男人离开家庭的时候很果断。
断得清清楚楚,才好疗伤。
只是从那之后,从不喝酒的文彦博却沾染上了酒精,并且沉醉。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色的一段时光,几乎时时刻刻,他都在想着如何逃离人世,如何杀掉自己。
可他还要微笑着面对病人,为他们抚平心中的伤痛。
这样的生活令他随时可能崩溃。
蒋紫涵可以为自己精心装饰一段不存在的过去:她只有一个女儿南南,但是因为婚姻不幸福,决定和丈夫文彦博离婚,并且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
所以她只是个离过婚的女人罢了,生活虽然一团糟,但谈不上绝望。
但文彦博不同,他很清楚自己的过去。
他曾有一个女儿叫北北,死于一场车祸,妻子因此自责与他离婚,最后留下了另一个女儿南南由他抚养。
在这段绝望的故事里,唯一的希望、仅存的希望,就是南南。
所以说南南是文彦博的精神支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场景切换的速度逐渐快了起来,文彦博终于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时光。尽管是第二次,可他依然痛苦难当。
有一天,蒋重轻忽然来到了家里,他抱着孙女,笑容中带着歉意。
蒋重轻说,我很抱歉,我的女儿做了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决定。
文彦博说,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
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交代一些事情,关于许家,前段时间你因为家里的事一直没去,所以我想你可能对现在的情况不太清楚。
是啊,我连自己的家庭都弄不明白了。
许震已经快要不行了,许杏儿可能会回来继承财团。
许杏儿?为什么会这样?
嗯……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蒋重轻说,如果有一天蒋紫涵回来了,你能不能尝试着重新接受她?
文彦博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冷笑着,她还会回来吗?如果她回来了,自己又能接受她吗?
他不知道答案,也就没有回答。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蒋重轻——自己的恩师,也曾经是自己的岳父。
几天之后,蒋重轻死了,心脏病突发。
蒋紫涵和文彦博在葬礼上相遇,曾经无比亲近的人,现在却无限疏离。
文彦博握紧南南的手,心想从今以后,就只剩下他和女儿相依为命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人。
如果许杏儿问他一句,是否因为这段婚姻后悔过。
文彦博会回答,是的。他的确想过,如果当初选择了许杏儿,和她一起去国外,是不是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但生活没有如果,文彦博难过得要死,绝望得要死。
事实上,他也真的要死了。
腹部传来的疼痛,在梦境中都是如此真实。
他已经回顾完了自己的一生,而他的生命也仿佛走到了尽头。
走马灯总有停下的时候,他的呼吸也是一样。
就在文彦博奄奄一息,即将彻底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件事。
南南!南南还在等着爸爸!
纵然生活已经没有丁点的可取之处,可他还有一个女儿!
在文彦博心中,南南就是北北,双胞胎一定有心有灵犀的地方,所以只要南南还在,北北就也在自己的身边。
南南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现在南南身陷险境,自己怎么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没有救出女儿,说好的要陪她一起春游,说好的要带她买新裙子,说好的要吃一顿她做的饭……
他要亲眼看着女儿长大,看着她嫁给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看着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
还不能,还不能倒下!
南南就像是一盏生命之火,点亮了文彦博。
我已经是一个失败的丈夫,绝不能再做一个失败的父亲!
南南,一定要等爸爸来救你!
一定、一定……
【2】
南南唤起的求生意志,终于还是战胜了蒋紫涵赋予他的求死意志。
文彦博睁开了眼睛,天花板的吊灯很亮,这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你终于醒了。”
文彦博感到有人正拉着自己的手,手心微微有汗水,这说明她已经保持这样的动作很长时间。
“这是哪儿?”因为长时间的昏迷,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女人回答说:“放心吧,你现在很安全。”
“我还活着?”
“嗯。”
文彦博终于适应了光线,看清了身旁的女人,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还留有哭过的痕迹。
许杏儿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医生说你的中弹情况并不致命,所以能否苏醒要看你自己的求生意志。”
文彦博露出一丝苦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说法。”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有把你留在医院,而是带回了我家。”
“那可真是万幸,我还活着,否则就要死在你家里了。”
许杏儿回头看了一眼,示意一直留在屋里的谭姨以及看护人员离开。在屋里只剩下彼此之后,许杏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由关切变成了疑惑。
文彦博虚弱地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许杏儿盯着男人的眼睛,不放过里面隐藏的丝毫情绪。“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你是指‘23252’?”
“明知故问。”
“我反倒觉得明知故问的人是你。”文彦博把手抽了出来,手背上残留着她的汗水,暴露在空气中蒸发,带来一丝丝的凉意,“你已经知道它的意思了,何必要找我再确认一次呢。”
许杏儿叹了口气,“我也是在你中弹昏迷之后才反应过来,23、25和2分别代表着字母的顺序,翻译过来就是‘w’‘y’和‘b’,这是你名字的简写。”
文彦博:“觉得很亲切,不是吗?”
许杏儿:“这么说来,视频也是你传给我的。”
“算是职业习惯吧,心理咨询的过程需要记录,所以我通常也会把上课的内容录下来。”
“先是和陈一起谋害我,然后又在暗中帮助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文彦博扯了扯嘴角,笑容显得僵硬而且疲惫。
许杏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文彦博,但她的心里是纷乱且复杂的。她原本以为自己既是螳螂捕蝉中的蝉,同时也是一只黄雀。可当她知道文彦博就是暗中帮助自己的那个人,这种想法又变得极为脆弱。
他其实是在帮助自己,多亏了他传来的视频,让许杏儿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多次事故。包括在游乐场的行动,虽然并没有抓到陈,但如果没有文彦博,中弹昏迷的人就会是她。
善与恶,黑与白,突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让许杏儿难以分辨。
文彦博说:“感到纠结的时候,可以不去想太多,跟着你的内心就好。”
许杏儿深呼吸,沉默片刻,终于恢复了正常,她说:“我也很想跟随自己的内心去信任你,但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文彦博抿了抿嘴唇,这一刻许杏儿有些莫名的期待。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希望文彦博给出的答案是……因为好感。当然,如果文彦博真的这么回答,许杏儿反而不会相信。
但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开心。
可惜,文彦博给出的答案是,“我希望你能帮我救救南南”。
他最在乎的终究还是女儿,而不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许杏儿感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凉彻心扉,不过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说说你的计划。”
“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南南,那场交易其实是不成立的。”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我给你发过去的视频吗?里面的细节说明了一切。当陈提到只要我达成目的,他就保证南南平安无事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忽,还有一系列的行为动作,都说明他在说谎。而且在那之后我和他多次提过南南的事,他却告诉我说,不会再有人伤害南南了。在我看来,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他们从来没打算放过南南。”
许杏儿想了想,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的。”
文彦博越说越激动,“我猜测南南应该被他们困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甚至可能没人看守。的确不会有人伤害南南,因为他们要让南南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地方,救出南南!”
“所以你答应帮助陈,又在暗中给我传递消息,目的是让我不要中计,同时你会寻找救出南南的方法。”
“抱歉,但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
许杏儿感到矛盾,她忽然没有了谴责文彦博的想法。她觉得如果此时此刻她处于文彦博的处境,一定不会做得更好。
这个男人既是骗子,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文彦博说:“可以扶我坐起来吗?”
许杏儿照做了,结果文彦博疼得龇牙咧嘴,他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子插在自己的腹部,而自己每次移动,都会让那把刀子开始旋转。
“我昏迷了多久?”
“十二个小时。”
文彦博痛得满头大汗,但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要去找南南。”
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令许杏儿忽然感到有些心痛。她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去哪儿找?”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找。”
“我会帮你!虽然我没有抓到陈,但还是找到了一些其他线索,你先安心养伤。”
文彦博还是不放心:“发生了这种事情,万一陈背后的人打算对南南不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