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催眠试验(1 / 2)

催眠局中局 王健霖 6286 字 2021-02-19

<ickeditwidthbackup="50%"css="blht"data-ckeditid="ckeditor531057651588656276999"data-der-atsid="5527c1c8a193c38405538b4c9911d105eb0f890f0de0"data-der-srcbackup="iges53105765png"src="rbook_piew_ebook_pic480250967480250967482120200520090602iges53105765png"style="width%heighttoborderne">

一直聆听着水滴声的耳朵接收到了“坐”的指令,身体便无意识地去执行。文彦博缓缓收回双手,而男生就像是一个木偶,身体逐渐瘫软,最后颈部也失去了力气,头部只能无力地垂下。

【1】

文彦博关掉音乐,顿时房间变得空旷起来,仿佛许杏儿刚刚说的“催眠”两个字都带着回音。

他问:“为什么?”

“通过催眠治好我的失眠,这不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

“呃,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而且催眠也是需要准备的。”

“那好,明天的这个时候,催眠我。”许杏儿的声音和语态向文彦博传递着一个信息——

你不能拒绝。

文彦博最终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

【2】

离开许宅之后,文彦博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天色渐晚,路灯悄然打开,显得整个人既孤单又落魄。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壶,四方形,扁平状,金属制的。他拧开盖子,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

浓烈的酒味儿。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足够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从给许杏儿打电话请求更改咨询时间开始,文彦博和陈合作布下的局就已经开始了。

咨询时间的临时变动,给了陈派出杀手攻击许杏儿的机会,这会让她感到恐惧,并且在心中留下阴影。

安抚了许杏儿情绪的文彦博,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令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

之后文彦博又通过回忆勾起许杏儿和他之间的往事,这一切不是为了让许杏儿平静下来,也不是为了给她解决心理问题。

而是为了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甚至是爱上自己。

当目的达成,就是他催眠许杏儿、得到箱子的时候,也是南南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

换句话说,坠入爱河这件事本身就等于一场最深刻的催眠!

可惜。

如果许杏儿是一个普通女人,文彦博只需要动用一点心机,就可以毫不费劲地将其拿下。

毕竟她本来就对他有好感,而且有探索的,这对于感情来说是致命的。

当然,这里所说的普通不带有任何歧视。它只是说,普通的女人很喜欢信任一个有好感但又陌生的男性。

但许杏儿不是普通女人。

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子突然停在文彦博身旁,司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笑面虎”般的面容。

陈对着文彦博笑了下,然后打开了右侧的车门。文彦博稍作迟疑,随后便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没想到你还喜欢喝酒。”陈启动了车子,视线也随之回到了正前方,“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大学教授,都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好男人。”

文彦博收起小壶,重重靠在座位上。“你对好男人的定义就是不抽烟不喝酒?”

“嗯……这么说不太合适,应该说我以为学历越高的人自律性也就越强。”

“你的看法只是一种猜测,想要证实需要很多很多的实验和数据。”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和你说话。”陈先是笑眯眯的,不过随后就变了张脸,笑容完全被寒意所取代,“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许杏儿要你催眠她,你却拒绝了?这不明明就是你最想要的机会吗?还是说,你开始不在乎女儿的死活了?”

在文彦博的衣服上,留有一枚小小的窃听器,这是陈的底线。他可以允许文彦博随意行动,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必须在他的监视之下。

文彦博没有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似乎在数着自己经过了多少盏路灯。他的回答平静而且有力:“我虽然是她的心理顾问,但她其实一直都不信任我。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能根治她失眠的毛病。”

“但这一次她主动向你提出了催眠。”

“这不意味着她信任我了,相反,她是在试探我。”

陈:“什么意思?”

“她已经开始怀疑那起事故和我有关了,只是还不能确定答案。或许在你看来,刚才我和许杏儿的那场谈话中一直是我占据着主动。”

“难道不是吗?你先是把她从噩梦般的事发现场拯救出来,然后又打起了感情牌。”

“可是她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陈:“我忽然又不太喜欢和你说话了。”

文彦博继续说道:“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在我努力勾起回忆、大打感情牌的时候,她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并且跟着我的意思继续对话。”

“你这么做是为了让她爱上你、信任你,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也想让你爱上她?”

“不,她只是想确定我的态度。如果我接受她的亲近,并且毫不犹豫地同意催眠她,那就说明我是反常的,我将会从此失去她的全部信任。”

“这么说来,你拒绝催眠她反而是为了催眠她。”

文彦博闻言转过头看向陈的侧脸,感慨道:“这句话就说得很有技术含量。”

【3】

与此同时,许杏儿坐在沙发上,她解开了发带,让整个人的状态更加放松,更加舒适。

在文彦博离开许宅五分钟后,谭姨走进书房,关掉了放在角落的摄像机。这算是许家的规矩,每一次和心理顾问的咨询都需要进行录像,并且保存。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晚收到的神秘视频,那串没有破译的“23252”……还有今天和文彦博聊起的过去,十年前的往事,让许杏儿忽然有些思念父亲。

于是她轻声问道:“父亲的录像都存着吗?”

谭姨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看。”

“先生和蒋老师的咨询记录将近二十年,平均一年咨询五十次,每次两个小时。你想从哪里看起?”

许杏儿心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两千个小时,换算成天数的话……是整整八十三天。

似乎父亲和自己都没有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

谭姨补充说:“早些时候用的是录像带,后来可以用光盘或是其他更方便的方式了,不过先生还是坚持继续用录像带,蒋老师也劝不动他。所以最后就存了好几箱子。”

许杏儿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先生生前经常看着那些录像带发呆,蒋老师去世之后他发呆的次数变得更多,还说在他死后要烧掉这些录像。不过后来或许是病得重了,也就忘了这件事情。”说到这里,谭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在整理录像带的时候,发现有几盒录像带上做了标记。”

许杏儿顿时有了兴致:“是什么样的标记?”

谭姨没有多说:“我给你拿来吧。”

几分钟后,许杏儿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录像带。

一共有三盒录像带,上面的特殊标记就是一个用蓝色标记笔写下的“x”。除此之外,它们明显比其他录像带要旧一些,说明父亲生前经常看里面的内容。

有什么内容,是值得反复去看的呢?许杏儿想不明白。

不过随后她就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她打开了电视机,将录像带日期最早的那一盘塞进了录像机。

看着那台老旧的机子张开嘴巴,将充满回忆的录像带吞进去,许杏儿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这里一直没变。

许震还活着的时候,书房对于其他人来讲是如同禁地般的存在……只有母亲、谭姨和蒋重轻可以进入,至于其他人,比如许杏儿自己,还有弟弟许为仁,胆敢跨过书房半步,就要挨骂。她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偷偷来过这里,只是当时对那台放在角落的录像机并没有多加留意。

而如今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所生长奋斗的那个时代也逝去了,许杏儿却在书房里发现了当年的老物件,这让她产生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按理来说,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是不会使用老式录像机还有电视机这类电器的。可她偏偏能够顺利地让录像播放出来,仿佛使用它们是她的本能。

传自父亲的本能。

许杏儿回到沙发上,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时隔多年,她还是头一次主动去了解自己的父亲……

电视屏幕先是充斥着蓝色,然后是雪花,接着在发出一通杂音之后终于呈现出略微模糊的画面。

一间普通的书房,两个面对面的沙发,中间是茶几,而在茶几的对面放着一台电视机。

房间的格局几乎没有变化,除了家具等物品更加富有年代感。

有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面。许杏儿静静地打量着他们,眼神中透露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其中一个人穿着西裤和白衬衫,看起来四十多岁,长得眉开眼阔,标准的国字脸,身上有着一股让人情不自禁去信任的气质。这个人,自然就是心理顾问蒋重轻。

而另一个人,眉间的川字纹,表情阴鸷,则让许杏儿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指的是电视里的那张面孔,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许杏儿出国十年,回来之后迎接她的是已经憔悴至极的父亲。而熟悉,指的也是那张面孔,是他生养了许杏儿,在她的人生写下了最重要的开始。

这个人,是许震。

【4】

1997年5月18日。

“你好,我是蒋重轻。”

“许震。”

两个男人简单地握了一下手,然后开启了长达二十年既是医患又是挚友的关系。

蒋重轻戴着厚重的棕框眼镜,衬衫的口袋里别着一根派克笔,里面还放了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他取出本子,打开笔帽,将其别在笔记本的封皮上,然后开口说道:“为了保证咨询的有效性,我需要记录一下对话内容,可以吗?”

许震明显不明白蒋重轻在做什么,对他的个人能力也是将信将疑。“随便,只要你能解决我的问题就行。”

“那就先说一下你的问题吧。”

“失眠,头痛。医院里的医生说我这叫什么……心理问题,我不是很理解,是精神病的意思吗?”

“不是,你可以把精神病理解成癔症,这是很严重的疾病。而心理问题的程度要轻很多。”蒋重轻给了一个很具有年代感的解释,“失眠和头痛只是症状表现,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许震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了。”

蒋重轻:“那接下来我需要了解一下你的个人信息,比如家庭状况这些方面。”

许震挑眉:“还需要了解这些?”

“是的,这是很关键的一步。”

“会问得很详细吗?”

“是的,会非常详细,因为这很重要。”

“可是医院都不会这样做,这属于侵犯。”

蒋重轻推了一下眼镜,微笑着说道:“所以医院治不了你的毛病,只能由我来。”

许震盯着蒋重轻,眼神中富有侵略性。“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些洋玩意儿。”

“遗憾的是,西医已经融入了你的生存环境,而现在,我所代表的心理咨询也是一样。”

“据我所知,你这一行并不受人认可。”

“西医最初也是一样,这需要时间。”

“可我怎么信任你?”

“你可以选择录像。”

许震忽然指了一下镜头。“我已经录像了,可我觉得这个并不够。”

蒋重轻闻言也看向这里,在许杏儿看来,就像是两个已经离世的男人看着自己。他们的目光穿过了时间,穿过电视屏幕,落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感到有些诡异。

不过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持续了几秒,蒋重轻很快将视线转移回许震身上。“没想到你竟然能自己想到这一点,说实话你真的很有当来访者的潜质。”

许震不露痕迹地收下了这句“赞美”,问道:“来访者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行和精神科医生不同,不喜欢叫别人为病患,而喜欢叫他们来访者,或者求助者。”

“求助者?听起来不错。”

“没错,你必须明白一点,我现在之所以会坐在你的面前,是因为你在向我求助。而如果你想要让我帮助你,就需要向我袒露你的心声。”

“包括我的秘密?”

“如果和你的病情有关,的确需要。”

“这对我来讲实在是太难了。”

蒋重轻依然保持着微笑:“你知道在我和你的咨询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钱?或者说是利益?”

“那些只能驱动着我和你见面,但不会让我帮你解决问题。”

许震想了一下,说道:“尊重?”

“这个的确是很重要的因素,你尊重我意味着你会认真思考我给你的建议,而我尊重你则意味着无论你经历了什么、做过了什么,在我看来你都只是一个求助者……即便你是一个杀人犯……不过尊重并不是标准答案,还有一个比它更重要的。”

“我想不到。”

“是信任。”

许震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信任?你知道我的世界里最不能有的是什么吗,就是信任!”

蒋重轻:“难以置信,你做了小半辈子商人,居然跟我说人和人之间不能有信任。”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许震明显很生气,不想将这场谈话继续进行下去。而蒋重轻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未扰乱他的情绪。

这时候有人轻叩房门,随后端着茶盘进入。那是年轻时的谭姨,她面带微笑,但是一言不发,为两个人分别送上一杯热茶。

蒋重轻:“谢谢你。”

许震则没有说话。

即便许杏儿是一个孤高的女人,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下,年轻时候的谭姨就像是一朵百合,端庄大气,简单纯粹,与华丽绝缘,却又有香气。

蒋重轻小口吸溜着热茶,一脸惬意。

片刻后,许震忽然有些恼火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吸溜水的声音很烦人?”

蒋重轻一脸无辜:“可是喝热茶就要这样啊,难道你有其他喝法……”

话没说完,许震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烫。

蒋重轻看得目瞪口呆,终于表现出了一丝失态。

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许震黑着脸说道:“有话就问吧,不过事先说好了,有些问题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既然面前的顽固分子选择后退半步,蒋重轻也相当识趣地退了半步:“可以。”

“你的名字是?”

许震一脸的不耐烦:“许震!”

“年龄?”

“三十五!”

“婚姻状况?”

“已婚。”

“有孩子吗?”

“一对儿女!”

“父母还健在吗?”

“都去世了!”

蒋重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没必要喊着回答我,我又不是聋子。”

“这你管不着!”此时此刻的许震就像是一个孩子。

“你知不知道,说话大声的人往往是在掩盖心虚。”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在心虚什么?”

“你和妻子之间的感情怎么样?”蒋重轻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也像是一枚炸弹,让许震如遭重击。

他的说话声顿时变小:“你问这个做什么?”

蒋重轻:“刚才你只有在回答婚姻状况的问题时,声音小了不少,所以我断定你在这方面有些心结。”

许震扭过头,“我拒绝回答。”

“你出轨了?”

“没有!”

蒋重轻忽然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追问,转而继续开始吸溜起杯子里的热茶。

等到茶水喝尽,他说道:“看来被我找到了病因。”

“凭什么这么说?”

“你在心虚,所以刚才我喝了半天茶水,你都没有表现出嫌弃。”

许震没有继续反驳,只是眼神在闪烁,似乎有意躲避着蒋重轻。

这一幕给了许杏儿极大的冲击……在她印象中的父亲,从来没有表现过这一面,他一直是顽固、要强的,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违逆自己的心思。

而在录像中,他却被一个小小的心理顾问逼到了边缘地带,变得像一个大男孩。

蒋重轻认真地说道:“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是你的心理顾问,这意味着我和你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你的伤痛……我也能够感同身受。”

“不,你理解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总是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你,所以你才会变得这么孤单。”

许震听到“孤单”两个字,陷入沉默。

蒋重轻用轻缓的语气继续说道:“恐怕在她离开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对谁敞开过心扉吧?你的感情变得极度封闭,只能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事业上……你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表露出丝毫感情,因为哪怕只是把心上的那扇巨门推开一条缝隙,你都会陷入当初的痛苦当中。”

“够了,别再说了。”

“可是你的生活还没有结束,她不是你的全部,你们有孩子,你还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有时候你甚至想过自杀,可是你放不下现实的一切,而且你也觉得她不会愿意看到你糟蹋自己的生命。”

“我说,够了!”许震低着头,大声咆哮道。

“你为了逃避她离去的悲伤,却也刻意地遗忘掉了过去的快乐。你越是不能接受现实,失去的东西就越多。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因为逃避令人不舒服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可你现在所逃避的,偏偏是曾经最深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