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兰塔小姐比曾奕星计划中要好一万倍。
作为一个塔的控制区逃出来的,没有接受过正规进化者教育的向导,她不仅身手敏捷没有那些长年洗脑洗出的坏毛病,还会塔里只有“真正可靠”的向导才能学习的偏攻击系精神技巧——好吧虽然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毕竟塔里的传承不会让曾奕星身上的监控仪器震得跟得了癫痫一样。
但应对isr这些哨兵已经不错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反而比曾奕星一个人混进来轻松。
但艾特兰塔也最多就是能把自己暗示成一个女仆或者相似的什么,没办法,头发就是一个不太容易被人忽略的特征了,胸部则是另一个。
这有点奇怪,不过一直到他们俩离开小区都没人真的怀疑什么——在曾奕星的熟练应对下,看见他们俩的人大多数都以为年轻的医生想借机来一发,小部分想得更糟糕一点。
于是,他们就这样平平安安地上了车。
一上车曾奕星就曲起手指敲了下努力往后面货仓看的阿弗烈。
“赶紧开,混在车流里才不容易被发现。”
错过了时间可嫌疑度可就要大大上升了,你这家伙又没有透视眼看不穿铁皮,一个劲儿往后看什么?
阿弗烈叫了声痛,倒也没什么不满,一脸傻笑着踩下了离合,十几秒就混进了哨兵居住地向着向导囚禁处前行的车流里。
——一看这傻小子就不是当人爹妈的,我想看看我闺女有什么奇怪……
——就从后视镜里看了那么一眼,这么黑的天也不知道艾忒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艾特兰塔不太好。
起码在奥黛莉娅眼里是这样。
脸色苍白,神色憔悴,该有的肉都没了好多。
但是这减轻了她化妆的负担……也是真的。
毕竟她工作的是个名义上责任分明但刚起步大家只能谁会谁上手的小剧团,虽然会化妆,但是堪称换脸的化妆……她也就会舞台上那种特效妆。
亚洲三大换脸术中的那种日常化妆术……她真的不会。
现在也就是赶鸭子上架拿着在阿麦德拉城里买到的各种东西在曾奕星的口头理论指导下一点点往艾特兰塔脸上又抹又贴……
奥黛莉娅自己都心虚。
——但没有镜子,也不能让艾特兰塔自己就没有定位地瞎抹……
艾特兰塔抓住了奥黛莉娅几乎要把粉全抖到她自己袖口的手,温和地看着藏不住脸上紧张压力的罗莎姑娘。
“晚上灯光不强,画坏了一点看不出来的。”
虽然哨兵的感官敏锐,但是闻到化妆品味道之后也会被惯有印象蒙混过去——不是所有哨兵都有一双能透过粉底高光阴影颧骨贴看见真相的眼睛的。
艾特兰塔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温顺地在奥黛莉娅手下睁大眼睛,戴上了浅黄色的美瞳。
“……好了,脸上完了,就剩染发了……你要不要剪一剪?”
人类大脑没有图像记忆,所以改变发型发色和瞳色之后能遮掩不少。虽然艾特兰塔还是逃不掉和她实体结合的那个人的感官,但起码能糊弄过看着监控的人了。
不是所有地方都舍得用人工智能看监控的,明显阿麦德拉城的基建还没到那程度。
但是这也是有一个能躲避监控的地方才能做到的事情,艾特兰塔她自己是够幸运的,但是……妈妈呢?
——————
假如不考虑后面成功离开这栋大楼的难度,光是大闹一场其实是很轻松的事情。
尤其在林娜放下了玛丽塔夫人之后。
朱莉在战斗上不怎么样,但防守还算不错,灵活的逃跑技术配合向导的精神暗示,起码两个人的安全不成问题。
只要林娜能一路打下去,她们俩就能在后面跟上。
直到卡在了最后这个位置。
这栋摩天楼30层往下的楼梯被拆掉,电梯是唯一连接上下的途径。可明显林娜没办法背着两个人爬30层电梯井……这也太考验向极速和感知两方向发展的哨兵了。
朱莉的眼珠转了转,最后还是垂下了。
“你们走吧,我得留下。”
“朱莉?!”
先说出话的是玛丽塔夫人,苍白瘦削的妇人看着笑容灿烂的姑娘,说话的语气几乎是责备的。
然后朱莉·阿尔汀放开了握住她的手。
朱莉看着玛丽塔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
“你们走了以后,isr的这些人是一定会迁怒的。”
所以当然要留下一个标靶才行。
所以当然要确保有一个人拉住所有的怒火,让其他人逃掉这一场灾难才行。
“我嘛……挺合适的。”
“反正死不了。”
向导是可以伤害但不能死的珍贵资源啊。
“你们也得赶快走,不然人全聚拢了……”雪白胸脯的知更鸟在主人头顶跳了跳,“带着一个普通人要离开也是很困……”
——?
哨兵转过身,在被她打翻一地的敌人面前捂住了朱莉的嘴唇。
“……真的吗?”
“你在发抖。”
少女模样的哨兵声音清凌凌的,几乎激得朱莉起了鸡皮疙瘩……等等,是几乎?还是身体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发冷了?
林娜只是堵了一下向导后面的话就收回了手,让朱莉呆滞的目光逐渐下移,看见了自己正颤抖不停的身体。
——我在发抖。不停的,发抖。
——原来……我在害怕吗?
——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是在……害怕吗?
——是啦,我在害怕。
——害怕得几乎要思维断线了,但还是做不到把别人推出去这种事。这种事情,怎么都做不到的……所以也只能是自己上了。
在终于理清了脑子旋转的各种念头之后,朱莉只能送给自己一个苦笑。
“害怕……是害怕的。可是我没那个力气推别人挡刀……也就只能自己上了不是吗?”
“我可以带你走。”
哨兵向着传出众多哭泣声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头,表情总是不怎么明显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极为生动鲜明的冷漠和嘲意。
“毕竟——有没有人帮她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你在不在……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在玛丽塔夫人听不见的频率中,知更鸟惊吓般喘出一声惊叫。
朱莉猛然闭上了眼睛。
“我在做梦吧。”
肯定是在做梦了。
“梦到有人来救我,梦到有人说我不用当这个靶子……”
不可能的,有人自愿做这些事情大家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从来没有人说要救我,要我先走……
向导不停颤抖的手被粗糙柔软的另一双握住了,然后她听见了两声叹息。
“这不是梦。”
林娜皱了下眉毛又快速松开,右手抬起又在她看向拉着朱莉的玛丽塔夫人之后放下了。
而憔悴枯槁的妇人对她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