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浪时代,星鲸只是一种有相关传言流传在少数移民飞船上的生物;在星际时代,星鲸虽然终于被人们从传言中拉到了认知的现实里,但是人们对星鲸的了解依旧少之又少。
当然,林娜绝对不是在腹诽某三个没研究明白星鲸就干脆一架把星鲸打到站与大部分人类对立面的星联常任理事国的,真的。绝对不是。
不过人类过去已经做完的事情也没办法改变了,所以现在林娜也只能接受不管是自己过去的教育还是9那个复制于利马斯特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关于星鲸突然打算和外来声音来一场斗歌时应该怎么做的数据。
真的没有。就算是利马斯特人的外人入族仪式,也是给星鲸放固定的音乐然后星鲸给利马斯特人固定的回答,既算是给新族人好处也是种故意不解释内情的威吓。
所以就算是利马斯特人也不知道给星鲸放其他音乐能带来什么这真是太让林娜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跪在那里撞撞墙了谢谢!
在林娜·阿德尔为了星鲸的反应觉得自己头都快要炸了的时候,她的精神场也随着情绪的变化出现了某些引进化者注目的变化。
陈霄和加布里埃尔还好,还在觉醒期的小玛丽就不太舒服了。
就算小玛丽因为星鲸的歌声而成功开始修复自己那一团乱麻的精神,但是觉醒时间没超过三个月的小姑娘还是因为林娜精神场的变动而开始不舒服地皱紧眉毛。
不过这一回林娜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小玛丽的不对,陈霄和专心于星鲸歌声的加布里埃尔也没有——
在小玛丽冒出了第一颗冷汗的下一秒,一只极为优美纤细的手落在了她头顶。
这只手也只在小玛丽头顶落了一瞬,下一刻它就在它的主人操纵下轻轻拍了一下林娜的膝盖。
林娜的精神场瞬间收敛了。
不是恢复了平时在青霜号上那种不影响其他任何一个进化者的平静,而是一瞬间将精神场压制到了几乎只是贴着皮肤包裹了一层的状态。
那是只要精神场不直接接触上林娜,几乎不可能察觉到她是个哨兵的程度。
接着林娜猛然挺直身体调整成正坐姿势,然后那双美丽的紫眼睛转了转,尴尬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小玛丽。
“啊……这个……小玛丽,抱歉。我刚才情绪不太好,没控制好自己。你……现在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就现在告诉我们,我们赶紧帮你解决。”
小哨兵仰头看着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紧张的林娜姐姐,忍不住学着小伊吉的样子伸手在林娜的胳膊上拍了两下。
“没关系……我没事。”
小姑娘思考了一下,又给自己加上了一句话:“星鲸在唱歌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在不停地好起来。”
“那就好。”
林娜松了口气,就又懒洋洋地蜷在了沙发里。然后哨兵歪了下头,看着舱壁之外正在改变自己游动姿态,向着青霜号的方向游来的星鲸,嘴角勾出一个浅笑。
“那么我们就一起看看老爷子能做到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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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不知道能做到什么,老爷子自己也很慌。
在奥黛莉娅那一通教训之后夏梵特是把自己的脑洞丢到了天边,但是这不意味夏梵特的实验也停止了。
或者说,就算夏梵特想要停止,现在也得看实验对象愿不愿意。
星鲸第二次变调之后,就换成了夏梵特第一次放出的小奏鸣曲。不过大概星鲸的记忆力也没有好到人工智能的程度,所以在唱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星鲸卡壳了。
接着,星鲸开始反复重复它卡壳的部分。
而在反复的重复中,星鲸的歌声并没有像是它可能希望的那样找到正确的旋律。旋律在星鲸的哼唱中一遍一遍跑离正常路径,到了陈容声猜测星鲸可能是想要继续听几遍小奏鸣曲的时候——
星鲸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耳朵的折磨。
好吧这种反复几个小节的唱法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不管唱得跑没跑调都是对耳朵的折磨。
直到陈容声提出了它大概是想要再听几遍夏梵特第一首曲子,然后被星鲸反复重复吓麻爪了三个人赶紧给星鲸换了曲子得到了星鲸应该是满意的反馈之后,三个人同一时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吓死我了刚才……”
“应该是刚才吓死我了,你顺序用错了小伊吉。”
“好吧我下次改。”
“奥蒂这个真的不算什么,你看咱们的语法中还有倒装句呢。”
“请给小孩子正确的语言引导,爷爷。”
夏梵特顺利接话,接下来就是祖孙俩的惯例斗嘴时间。被专心吵架的祖孙俩暂时丢到一边的陈容声打了个哈欠,决定给自己找点儿别的东西关注关注。于是男孩儿从橡胶铺好的地板上跳起来,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欣赏一下星鲸。
然后——
“夏!奥蒂姐姐!你们来看——星鲸游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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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鲸被夏梵特的音乐吸引靠近青霜号这个信息引来了青霜号乘员的一阵骚动。当然,最后还是圆满解决。
只不过让乘员的骚动停止的最大处理人绝对不是青霜号一天到晚就在观景室和操作室猫冬,出了事就懒洋洋地说“没问题”的船长阿德尔;而是一直辛勤工作,在事发时及时调出了数据库中利马斯特人对于星鲸的记录安抚人心的舰载人工智能9小姐。
不过好吧,不管到底解决问题的是谁。现在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和星鲸来一次各国生物学家做梦都想要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所有人现在都乖乖地坐在视野起码180度的观景室里,欣赏现在已经见不到全身的星鲸——星鲸倒是没有靠到威胁青霜号航行的距离,但它的庞大身躯也不需要在靠到那么近的时候才让人见不到全景。
或者说,现在这个距离,观景室里坐着的所有人已经只能看见星鲸的大眼睛和一部分头部了。
小玛丽已经匆匆忙忙地跳下沙发跑到舱壁旁边了,林娜顺势倒在了西茜娅身上。
哨兵跟触了电似的猛然一激灵就要直起身来,又因为下面落手的地方是西茜娅的身体而僵硬了一瞬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向导的手轻轻落在了林娜身上。
然后哨兵就再不敢动了。
幸好现在其他人的注意都船外的星鲸上,没人注意到林娜此刻格外尴尬的姿势。
西茜娅的手没用什么力气,但是林娜一瞬间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了。
既不敢放松身体落到西茜娅腿上,也不敢绕开西茜娅落在她身上的手直接滚到地上。至于直接推开西茜娅的手,那更是现在的哨兵想都不敢再去想的念头。
这样简直难受极了。力气也耗费得多得要命,哨兵的敏锐感官更是尖叫着传递给大脑肌肉要扭断了的讯号。
林娜只能扭头看向舱壁外面,用欣赏星鲸来忽视正向自己尖叫的腰背肌肉。
这不是林娜第一次看见星鲸了,也不是林娜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分析自己看见的东西。所以现在林娜脑中念头转得极快,不像是在记录和分析,而像是正把脑中早就有了的答案念出来——
有眼睛——所以有光感;硅基生物——性情相对碳基生物更难以被激怒、人际……不,鱼际关系相对浅薄、观念也更难更改;能和夏梵特通过乐曲交流——起码能理解或者对于“声音”有类似感受;那首完全是电子音乐的歌——接触过或者交流者接触过电子音乐……
看到星鲸想这些玩意儿的青霜号上也只有林娜一个,其他人倒是专心看目前他们只能看见的那一部分。专心致志,于是观景室里安静得过分,直到陈小先生在震惊之后终于恢复了发声的能力。
“真的……好大啊……”
离远了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只是通过星鲸的体型与它环绕的行星的对比有了个“啊它真的很大”得认知。在星鲸靠近之后,才会真的有这样压抑不住的感叹。
陈容声和小玛丽两个孩子正趴在透明的舱壁上,而这两个孩子肩并肩靠在一起的身形甚至遮挡不住星鲸的一只眼睛。
更别提眼睛之外的部分了,例如居然和蓝鲸构造极端相似的嘴,刚刚游近飞船时一掠而过的长鳍,靠近了看更是隐隐半透明却看不见后面是什么的浅蓝色皮肤……
单独放出来或许有些古怪,但是合在一起看的时候,它竟然也很美。
格外巨大,也因此格外壮美。
或者正因为它大到了极致,所以才有这种震撼心魄的魅力。
“它是想看见我们吗?”
星鲸随着青霜号的航行轨道游动,也在同时不停调整自己的姿势。所有人都能看见星鲸的头部一会儿往前谈一些一会儿往后缩一点,慢慢调整成平行于青霜号的姿态——也正因此,星鲸的眼睛可是正正好好对上了青霜号这个能看见外面星空的观景室。
尽管那只巨大的眼睛里倒映的是银蓝色的舱壁,没有观景室里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但是……
“不,它应该只想看见对它唱歌的那个人。”
夏梵特得意洋洋地接下了陈容声的话,“明显是我们放回我的小奏鸣曲之后它才游过来的,所以肯定是想要见小奏鸣曲的作者才对。”
“说得好像他知道你是作者哦。”陈容声用死鱼眼看向自己的大朋友,“说不定它还是想看见那台转换仪呢。”
“它不知道,我也是作者。它想找原作,那肯定就是找我。区别只在它知不知道我是而已。”
……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