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屋里有,你去找找,前阵子劫掠的成果里有一批别人劫来的人间的东西,里头有茶叶,我也不知道那茶叶好不好,你先将就着给他送过去——”话至一半,颜以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呀,忘记了,那玩意先前像是被酒给泼湿了,好久没动,也不知道发霉了没,我先去看看,你顺道去问问别的魔将那儿还有没有的剩,肯定有魔将在搜刮油水的时候偷偷存了一些的,你就说当我跟他们买的。”
“您这是哪的话,还买?您要的东西他们还敢不给啊?”
或许是药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最难的时间已经熬过去了。
狠灌了两天药之后,那人终于醒了。
他醒的时候,颜以方正好在窗外。亦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在。
那人醒来之后,他带来的那少年跟发现了宝藏似的,神情激动的就差哭出来了:“师父,师父,您终于醒了,徒儿好怕——”
这种时候说什么晦气话?颜以方在窗外暗暗唾弃道。
云清衡浅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顶,道:“傻孩子,人各有命,就算真的见不到了,那也是我的时候到了,命该如此,不该哭的。”
你这说的又是什么晦气话?
“师父……您别这样说,您要真的走了,难道要留徒儿一人在这魔界吗?您舍得吗?”
“你可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要听那些话!”那少年好生不要脸的扑进云清衡的怀里,蹭道,“我要你陪着我,否则……否则我就不答应你先前说的!”
这徒弟怎么这么难管?跟我先前完全就不能比!
云清衡像是累极了,也没精力再跟那少年插科打诨了,只是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哄了几句,倒是将那少年很快哄好了。
颜以方就在屋外,寒风中,看着那两人其乐融融。
他终于不想再看,决意离开。
忽然,云清衡问了一句:“对了,最近……最近以方有来吗?我昨儿好像见着他了。”
颜以方忽而心下一颤,停下了跳下屋顶的脚步。
不可能的,他每次送药来都很小心的,绝不至于被他看见。
他透着缝隙,看到了云清衡脸上的些许试探不确定。
果然,云清衡不是真的看见了。
那少年一顿,随后,笑眯眯道:“师父,您那是睡糊涂了,他一个大王,哪有空来看我们两个囚犯?”
云清衡悻悻的低下头,神色暗淡道:“也是……”
那少年又道:“您还是好好休息,别老想着那个伤害我们的混蛋了,陪您来这儿一趟,我可真是悔死了。”
云清衡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终于还是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少年又将一碗药往云清衡面前递道:“来师父,喝完这碗药,您再好好休息会。”
云清衡接下药,皱着眉头闭着气仰头喝了下去,颜以方知道他在闭气,因为他太熟悉这人闭气时候的样子了,先前他们接吻到深处无法呼吸时,这人就会这样微微皱起鼻头。
云清衡喝完了药,忽而想起了什么,他问少年:“阿宁,这药是谁送的?我记得魔界应该没有大夫才对?”
颜以方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虽然他曾告诉过那叫阿宁的少年,不要将他送药的事告诉云清衡,但是,他也清楚得很,哪会有人的嘴能对别人的好意那么严,少年八成会将他给抖出来。
如果让那人知道了自己一直在给他送药,他会怎么看自己?卑微轻贱,上赶着对他好的狗吗?
他无法忍受这人这般想他。
只是,若那少年将自己给抖落出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那人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他也不是不能承受,甚至,他还隐隐有些……
总之,自己能够承受他说了之后的代价。
还未等颜以方的思绪清晰,那少年的回答便已经将颜以方内心的一点诡异的小火苗给掐灭了。
少年说:“就是先前拦着饶最杀我们的那个大黑牙,您还记得吗师父?别看那大黑牙五大三粗的,实际上心可细了,我们能从马圈出来,住到这暖和的屋子里,都是那大黑牙帮的忙。”
颜以方的心沉了下去。
他断然没有想到,那少年会这般实诚。
而他,又在做些什么不必要的期待?
“哦?”云清衡疑惑道,“他一个魔,为什么要帮我们?”
“心好呗。”少年无所谓道,“不过啊,我觉得八成是因为那黑牙跟你说的那个饶最不合,他为了让饶最不好过,所以才故意对我们好的。”
“也有些道理。”云清衡点了点头,“那我们可要记得黑牙的恩情,以后,总有我们报答的时候。”真想不到,他竟然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明明从前是个那样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哼,必然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哄哄小孩子,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
少年连连点头:“放心放心,等云忆大人安排的事儿完成了,我们就有机会报答他了。”
那之后,那两人便有说有笑的聊起了天。
颜以方并不想多听,便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却正好撞见了黑牙。
黑牙姗姗来迟的又送来了一些棉被和炭火,遇上颜以方的时候,似乎想要着力表现一下,特意往颜以方面前显摆了一下那些东西,笑呵呵道:“大王,您看这些东西,还满意吧?”
颜以方点了点头,黑牙正要高兴得翘胡子的时候,颜以方忽然道:“你确实是心好。”
黑牙愣了愣,颜以方可从来没有用这种词来夸过他,一时搞得他有点懵,但最让黑牙觉得不适的是,颜以方此时那堪比外头寒风的脸色,可一点不像是在夸人的样子,他惶恐道:“大王,您,您不开心啊?”
“哪有?”颜以方一步步朝黑牙靠近,离得越近,便越是有一股惊人的压迫力,让黑牙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颜以方又道,“倒是你,这么关心我的心情,确实是心善啊。”
对黑牙来说,心善不是个夸人的词,这是软弱的同义词,他更喜欢有人夸他勇武,他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两个囚犯惹您不开心了?”
颜以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他有这本事?整个魔界有人有激怒我的本事?”
“您说的是,您对上罗洛都不带发憷的,谁敢惹您不开心啊。”他?他又是谁?我明明问的是那两个囚犯啊?不该是他们吗?黑牙内心暗忖道。
颜以方又板起脸,道:“对啊,罗洛都不敢惹我的,又有什么人敢?他怎么敢?”
说着,颜以方得脸色越发难看了,他上前一步,那幽黑的如同暗流奔腾的深海般的黑色眼睛盯得黑牙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直到即将退到后头的枯树上,这才哭丧着脸嚎出声:“我的大王,您可饶了我吧,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坦白点跟我讲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