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2 / 2)

尽勾消 乔严 1860 字 2021-02-11

听到这样要求的时候,侍从还十分茫然,想着自家大王哪回洗脸洗澡不是冷水冲冲就了事,至于这个“点”又具体是多少,仆从心里也没点谱,于是,一开始就只打来了一脸盆的热水。

颜以方一见,眉头皱起:“再多烧点,我要洗澡,嗯,再去给我准备点香草什么的,泡澡和洗脸用,我也不知道那具体叫啥玩意,你问问殿里的嬷嬷们,总有知道的。”

过了会儿,他要的东西侍从总算是搞得七七八八了,至于具体到底跟先前用过的一不一样,颜以方也没那么考究,但不得不说,嬷嬷们也是有点本事的,他用温水洗完脸,敷了些“药膏”,脸上的红血丝似乎是下去了些,翘起的干皮也几乎都没了,刮掉了脸上五年没曾刮过的长胡子,整张脸这才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了。

向来毛躁得几乎铺满背的头发用了一些精油整了整,竟然也难得得柔顺了些,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换了哪个身体,他的头发都始终像现在这样炸得满背都是,明明这具身体里还装着老鼠灵魂的时候,头发就只是乱,却不至于炸的。

颜以方对着屋里刚搬来的大镜子上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虽说很是不习惯,但毫无疑问,拾掇一下后着实是很像个人样了。

收拾好脸和头发,洗了个澡,换上身干净衣服,他这才步履匆匆的又出门去了。

这个国家的夜晚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毗邻雪之森,那儿是整个魔界最冷的地方,所以这里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颜以方刚刚才洗完头发,刚刚出门,经夜晚的冷风一吹,头发直接冻成了冰渣子,看起来十分喜感。他觉得这样不成,周身登时爆发出一道魔息,那魔息碰撞着,交割着,直让他周围都暖烘烘的,没多久,他的头发便被魔息硬生生烤干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这样的法子取暖的,大部分魔族取暖的方式还是来自十分原始的火焰。

纵使是在石头砌成的房子里,寒意还是止不住的往屋子里冒。

绝不是因为记挂什么,他只是有些怀疑黑牙做事的水平,毕竟这人武力和忠诚度那是杠杠的没话说,但是论起心思细腻这种事,那就跟饶最是完全不能比了。

所以,在犹豫许久后,颜以方于半夜顶着风雪又到了那人的屋外。

黑牙倒是确实给那人安置了一个稍微好一些的去处,至少不会像马圈那样前漏风后漏雪的,但是,那人似乎还是冷得慌。

颜以方就在窗户那儿拨开了一道小缝,看到那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却还是一直在颤抖,牙齿直咯噔,嘴里无意识的喊着:“冷,冷……”

云清衡带来的那个少年不在,颜以方忍不住走进了屋内,鬼使神差的,手碰上了那人发红的脸颊。

好烫。

明明这样烫,这人却还一直在喊冷,他应是因着重伤再加上受了凉,所以起烧了。

黑牙果然是不靠谱,这两床被子哪里够了,说好的安排好了,怎么就不给病人安排几个火炉——

一只发烫的手忽的攥住了颜以方放在云清衡脸上的手,接着,在颜以方还未有所觉的时候,将他那只手拉到了怀里。

颜以方常年练武,一贯体热,刚刚又被魔息烘过,而云清衡于冷极时,身体无意识的想要靠近热源,于是,胡乱的便将颜以方温热的手抓进了怀里。

被褥里的热气一瞬间裹住了颜以方的整个手掌,温软的肌肤与手掌相贴的触感传来,那久违的触感一瞬间便让他的大脑于刹那间炸开了花,心都于那刻停跳了。伴随着那温润的触感,有关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都在那刻涌上了颜以方的心头。

那些炙热的,滚烫的,甜蜜的,苦涩的,绝望的,无力的,他人生中所有大起大落的回忆与情感,都跟这具身体有关。一经触及,便轻而易举的被带动着回忆起了从前那些澎湃喷张的情绪。

“这么大个王都,竟然连个大夫都没有,连点草药都找不着,真是见了鬼了。”少年的脚步声于后方传来,就于少年推门那一瞬,颜以方跳出了屋外。

“怎么窗户还被吹开了?这儿可真是有够破的。”少年走到一半,发现了洞开的窗户,又将手里的碗放下,急急忙将窗户关上了。

少年探出头来,在外头瞅了瞅,没瞅见什么东西后,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颜以方趴在屋顶,松了口气。

得赶紧离开,那少年很警觉。

却又生生迈不开脚步。

少年关上窗户后,将云清衡从被子里捞出来,将碗递到云清衡面前,道:“师父,这儿没有药,我只搞来点姜汤,你快来喝喝,喝完就不冷了。”

但是,颜以方透过屋顶的洞,看到那人这会正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法自行喝下。

那少年试了好几次,都被云清衡给避开了,颜以方在屋顶上看着,甚至比正在喂汤的少年还要着急。

少年忽的一狠心,不继续往他嘴里追着送了。

他仰头含了一大口姜汤,而后,嘴对嘴的逼到了云清衡嘴里。

那一刻,趴在屋顶上的颜以方明明正顶着寒风飞雪,内心却有如熔岩般灼热滚烫,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逼得颜以方几乎当下便想要跳下那屋顶,将那个趁机占人便宜的混蛋小子给揪出来暴揍一顿。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没有立场。

更何况,那少年也就只是为了喂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逾矩,甚至在那么冷的天还负伤的条件下,也将自己的被子都给了云清衡,自己就那般恪己的在床边守着,枯坐了一夜。

为防又有人做混蛋事,颜以方也跟着在屋顶上趴了一夜,直到确定少年确实没有其他逾矩的念头后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