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饶最一摆手,示意手边的魔兵赶紧动手。
黑牙急忙拦住了饶最:“哎哎哎——大王还在这呢,你怎么能替他做决定呢?你这叫——你这叫逾矩你知不知道?”
颜以方还未开口,他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已经帮他做起了决定。
魔兵一拥而上的朝圈内的那两人冲将上去,眼看着黑牙跟饶最起了争执,颜以方正想说些什么,正要张口时,却听见了云清衡满是惊恐的声音,他将身边那少年护道身后,道:“你不可以杀他,他是——”
话说至一半,却被一旁的少年打断了:“师父!”
一句话,有如远古时期的神音,登时便勾起了颜以方脑海里那些久远的回忆。
那些或甜,或苦,或乐,或痛的回忆。
颜以方的表情也在这声“师父”里凝滞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人竟然又收了一个徒弟?
他难以想象,那无趣的师徒游戏,这人竟然还没有玩腻吗?
他突然无甚么话想说了。
黑牙连忙拦住饶最的兵,道:“大王都没说话呢,你替他做什么决定?”
黑牙的这一拦,让那两人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多年未见,云清衡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竟又是这般落魄的模样,甚至,又要开口求他。
云清衡挡住一个要靠近他们的魔兵,急切的望向颜以方,求道:“以方,我们不是故意掉到你的地盘来的,只是舅舅算错了界外洞出现的位置,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求求你,放我们离开吧!”
才刚来,就想着离开吗?
颜以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有搭理云清衡的乞求,反而将目标投向一旁的黑牙,满脸的质问:“我们平常都是怎么处理奸细的,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黑牙没讨着好脸色,登时也怯了,拦着饶最的动作也缩了缩。
黑牙退却后,饶最便得了势,他手下一个魔将身先士卒的冲向了站圈内的那两人。
魔将冲上去后,跟云清衡一道的少年猛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云清衡,颤颤巍巍的提着剑就要迎上魔将,却在关键一刻又被云清衡一把推开,护在了怀里。
颜以方站在圈外,就看着圈内的那两个人互相争执推搡着,只为了争取对方多一丝存活的机会。
魔将的战斧砍上云清衡肩头的一刻,颜以方的眼前是飙飞的几乎让他眼前发黑的血迹,耳边传来的是让他耳膜嗡鸣的惊恐叫声:“师父啊——”
那魔将第一下砍歪了,只砍到了云清衡的肩头,没能一击结果了他,魔将拔出战斧,又要一击朝着他的脑袋砍去。
颜以方攥紧了手,似有什么诡异的力量让他头脑发麻,胸腔震颤,一股奇异的情绪要自喉头喷涌而出。
不等他做出些什么发泄胸腔里的那股情绪,少年抢先一步自云清衡的怀里出来,冲将上去,一脑袋撞飞了那魔将的战斧。
鲜血自少年的头顶流下,魔将弄丢了战斧,开始一下一下的敲击起少年的头颅和腹部,少年嘴里渗出鲜血,伤势愈来愈重,可是他毫不动摇的紧紧抱住那魔将的腿,不让他有接近云清衡的机会,而云清衡因着刚才的伤,此时已然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再有。
那魔将烦了,周身魔息陡然爆发,眼看就要一击结果了那少年!
咚!
忽然,云清衡朝着颜以方所在的方向跪下了。
那一刻,整个战圈人们争斗时扬起的风沙都没那人跪下时腿下激起的飞雪迷人眼,他的脑袋一下一下的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响的甚至能够穿透嘈杂的战圈。
他声音沙哑,喉咙里似乎哽了一口血没能吐出来,他字正腔圆地:“对不起,以方,我知道你恨我,对于我从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向你道歉,真的真的对不起,但我求你,看在我至少也曾救过你的份上,你要真的恨,就杀我好了,不要动这孩子,求求你。”
他竟然在求他,为了一个新来的徒弟,他在求他。
心里头好像被一团气给堵上了,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只让颜以方怄得慌。
明明从前生死关头,就算是自己在火山将他抛下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他的人。
颜以方的嘴唇开始颤抖,他原先,是不是想要说些什么来着?
到最后,说出来的,却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说的话。
他的声音飘进战圈里,像极了神明在宣判世人,他说:“囚犯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不必拿从前来压我,我从前有没有说过,我们两个已经一刀两断了?”
那少年又是谁,能让你舍得这般舍命保护?你不是都有你舅舅了吗?怎么又平白多出来这么一个愿意为你而死的徒弟,你这人的陷阱里到底还坑害了多少人?
这孩子又是你什么时候搞来的新玩具,那无聊的师徒游戏,你还没有玩够吗?你又想用这招来骗谁?还是说,唯独对我才是欺骗和算计,对这个人类就是真心?
云清衡的面色刷白,他的嘴唇颤抖着,说着最后的乞求,道:“我,我知道我没法跟你讨要些什么,但,但这孩子是无辜的,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要真的对我有怨,就杀了我吧,别为难这孩子。”
颜以方见状,反而发出一声冷笑,道:“他是掉到我们魔界的奸细,这就已经是死罪一条了,我们对奸细的态度一贯是下手毫不手软,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我们就先从他开始下刀吧。”
云清衡的脸色变了,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散出惊恐绝望又无助的气息,配合上这人现在那一身的血痕,着实是扎眼得很。
颜以方一摆手,饶最便得了令,指示着一众魔兵冲向那少年。
云清衡彻底慌了神,不住的朝颜以方磕着头,直在雪堆上都磕得咚咚作响:“不要,以方,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罪该万死,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你不可以为此而为难这孩子,他是,他是——他是我最重要的徒弟,你不可以杀他——”
颜以方自岿然不动。
什么人啊——是不是就因为他是个人类,就值得你对他这般好了?
少年被魔兵擒住,先是挣扎了一会,而后终于被魔兵按得结结实实的动弹不得,又一魔兵的战斧朝着少年的头顶落了下去。
“不可以,不可以,求你——”巨大无力感冲击袭上云清衡的身体,让他的头脑一阵阵的发溃,战斧落到少年头上的那一刻,或许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痛苦的现实,又或许是因为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他头一栽,晕过去了。
就在那人晕过去的一刻,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巨大的力量自胸腔升起,直冲头皮,霎时间,那情绪逼得颜以方目眦欲裂!
电光火石之间,颜以方冲将上去,抓住了那柄即将落到少年脑袋上的战斧,饶最的脸色变了。
颜以方一挥手,身后的魔兵都停下了动作,他说:“慢着,我改主意了。”